第六章 古老守墓人

黑暗。无尽的黑暗。

齐岳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四肢沉重如铅。天尸丹的副作用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还没死透就动动手指。"沙哑的声音刺破黑暗。

齐岳努力集中意识，终于让一根手指轻微抽搐。随即，一股辛辣液体灌入口中，顺着喉咙烧灼而下。他猛地睁眼，看到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近在咫尺——是山洞前那个提灯人。

"咳...咳咳！"齐岳剧烈咳嗽，却惊讶地发现体内疼痛减轻了大半。

老人退后几步，青铜灯挂在石壁上，昏黄光芒照亮这个简陋山洞。他佝偻着背，身穿破烂不堪的古老铠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封印。

"铁心大人没看错，你确实继承了统帅的血脉。"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虽然稀薄得像掺了水的酒。"

齐岳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身上伤口已被简单处理。灵铳和幽冥刀放在不远处，储物袋也没被动过。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齐岳警惕地问，暗中调动体内尸气，发现虽然紊乱但比预想中充沛。

"老朽铁心，曾是玄甲军第七营校尉，天尸统帅座下副将。"老人挺直腰板，残破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这里是统帅当年最后一战的秘密指挥所，如今只剩我这个老不死的守着。"

齐岳瞳孔微缩。如果这老人所言非虚，那他至少活了三千岁！即便是元婴修士也难有如此寿元。

"证明给我看。"齐岳不动声色地伸手，幽冥刀自动飞入掌中。

铁心不慌不忙解开胸前铠甲，露出一个青铜烙印——与齐岳胸前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复杂精细。

"天尸将印，做不得假。"铁心重新掩好铠甲，"你胸前那个是雏形，等完成九次蜕变才会定型。"

齐岳想起玄甲长老的话，稍微放松警惕。"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铁心拄着根锈迹斑斑的长矛坐下，"要不是老朽用'养尸潭'的水给你降温，你早被天尸丹烧成焦炭了。"

"养尸潭？"

铁心指了指山洞深处。齐岳这才注意到，洞内还有条狭窄通道，隐约传来水声。

"统帅当年留下的，能滋养尸身，延缓腐烂。"铁心叹气道，"老朽靠它苟活了三千年，但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齐岳检查自身状态。青铜铠甲已经消退，皮肤恢复普通铜甲尸的色泽，但胸前纹路确实更加清晰了。更奇怪的是，他感觉体内多了些什么——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正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

"你刚才说'铁心大人'..."齐岳突然抓住这个细节，"你不是铁心？"

老人咧嘴笑了："聪明的娃娃。老朽确实不是铁心大人，只是继承了他的名号和使命。真正的铁心大人战死在最后一役，临终前将记忆和使命传给亲卫，一代代传下来，到老朽已是第七代。"

齐岳皱眉："像接力赛一样传递记忆？"

"差不多。"老人——现在该称他为铁心七世——点头，"每代守墓人临终前会挑选继承者，用秘法传承记忆。代价是肉身会逐渐尸化，就像老朽这样。"

齐岳看向铁心七世身上的黑色纹路，恍然大悟："你在向僵尸转化？"

"半人半尸罢了，比不得你这种正统血脉。"铁心七世摆摆手，"说说你吧，怎么得到统帅传承的？"

齐岳简略讲述了古墓经历和半妖古城的事，省略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当听到玄甲长老启动血祭大阵时，铁心七世老泪纵横。

"玄甲那小子...当年还是个背着龟壳满地爬的小娃娃。"他抹着眼泪，"想不到最后竟是这样..."

齐岳等老人情绪平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仙界要对付天尸一族？"

铁心七世神色顿时凝重。他起身走向洞壁，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按了几下。石壁轰然移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密室。

"进来吧，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密室不大，中央摆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板，周围墙壁上挂满各式古老兵器，全都锈迹斑斑却仍散发着肃杀之气。

"这是统帅的'战魂玉'，记录了他最后的记忆。"铁心七世轻抚玉石表面，"把手放上去，你就能看到当年发生了什么。"

齐岳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掌贴上玉石。刹那间，天旋地转——

他站在一片辽阔平原上，天空阴沉，远处烽火连天。无数身着青铜铠甲的战士正与潮水般的妖魔厮杀，喊杀声震耳欲聋。齐岳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通过"他"的眼睛观察。

"这是...天尸统帅的记忆？"齐岳恍然大悟。

通过统帅的视野，他看到战场形势：天尸军团虽然勇猛，但妖魔数量太多，战线正在缓慢后退。突然，统帅抬头看向天空——云端站着数十名衣袂飘飘的仙人，冷眼旁观下方的厮杀。

"仙界援军为何还不出手？"统帅沉声问道，声音与齐岳有七分相似。

身旁一名副将——正是年轻时的铁心——愤怒道："大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帮忙！刚刚探子回报，仙界正在关闭所有通往人间的天门！"

统帅沉默片刻，突然大喝："传令，全军撤退！这是个陷阱！"

但为时已晚。天空中的仙人突然同时出手，无数道金光如雨落下，不分敌我地轰击战场。妖魔与天尸战士成片倒下，大地裂开深渊般的缝隙。

"为什么？"统帅仰天怒吼，青铜铠甲绽放出耀眼光芒，"我族镇守人间三千年，从未违背仙界旨意！"

一名紫袍仙人踏云而下，面容模糊不清："天尸一族拥兵自重，私通魔界，意图颠覆三界秩序。奉仙帝旨意，今日诛灭全族！"

"放屁！"统帅暴怒，冲天而起，与那仙人大战起来。

记忆画面快速闪动，齐岳看到统帅独战五大仙人，斩杀其中三人后力竭。最后时刻，统帅被一道紫色雷霆击中胸口，身躯四分五裂。其中一块心脏碎片化作流光飞向远方...

"找到...继承者...为我们...报仇..."这是统帅最后的念头。

齐岳猛然抽回手，踉跄后退几步，额头渗出冷汗。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更令他震惊的是，记忆中那个紫袍仙人的声音，竟与紫霄真人有几分相似！

"看清楚了？"铁心七世问。

齐岳点头，胸口剧烈起伏："仙界陷害了天尸一族。"

"不仅如此。"铁心七世从墙上取下一块暗红色晶体，"这是留影石，记录了更多内幕。"

他注入一丝灵力，晶体投射出模糊画面：几名仙人在密室中密谋，讨论如何除掉日渐强大的天尸一族。其中一个转头时，齐岳瞳孔骤缩——那人面容竟与青云门祖师画像有八分相似！

"青云门祖师...是当年陷害天尸一族的仙人之一？"齐岳声音发冷。

"不错。"铁心七世关闭留影石，"仙界当年参与阴谋的仙人，后来大多在人间开宗立派，监视着天尸血脉是否重现。三千年过去，他们已成为正道魁首，谁还记得当年的真相？"

齐岳沉默良久，消化这些信息。如果青云门、玄霄宗等门派与当年陷害天尸一族的仙人有关，那么他们追杀自己就不仅仅是针对僵尸，更是要扼杀天尸血脉的复苏！

"我还有多少时间？"齐岳突然问。

"什么？"

"紫霄真人不会轻易放弃追捕，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

铁心七世咧嘴一笑："放心，这山洞有统帅布下的禁制，除非大乘期亲至，否则发现不了。"他顿了顿，"不过你确实该尽快提升实力。老朽观你体内血脉，已经初步觉醒，但运用粗浅得很。"

齐岳想起战斗中那种局部强化的能力："天尸血脉有什么特殊之处？"

"天尸九变，一变为一重天。"铁心七世骄傲地说，"统帅当年练到第七变，就能独战五大金仙。你目前连第一变都未完全掌握。"

接下来的三天，齐岳在山洞中跟随铁心七世学习基础的天尸战法。他惊讶地发现，这些技巧与前世特种兵格斗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配合尸气运用，威力倍增。

"试试这个。"铁心七世丢来一本兽皮册子，上面写着《天尸九变》四个古字。

齐岳翻开，第一页只有简单口诀和一幅运功图。按照指引，他调动体内尸气沿特定经脉运行，顿时感觉胸口纹路发烫，一层青铜铠甲自动覆盖全身。

"这才是真正的第一变——铜甲变。"铁心七世点头，"你之前只是本能激发，现在才算入门。"

齐岳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天尸丹是什么？铁心七世脸色变得严肃："那是统帅研发的秘药，能短时间内激发血脉潜力，但代价巨大。你服用的应该是后人仿制的劣化版，否则早该爆体而亡了。"

"还有多少天尸传承流落在外？"

"不多。"铁心七世摇头，"当年大部分被仙界销毁，剩下的分散在各地古墓遗迹中。你得到的幽冥刀和铠甲只是统帅随身兵器，真正的传承核心在'天尸秘境'。"

"天尸秘境？"

"统帅生前开辟的小世界，藏着天尸一族所有秘宝和功法。"铁心七世眼中闪过向往，"但要进入，必须集齐九块'天尸令'。三千年来，老朽这一脉只找到两块。"

他从密室暗格中取出两枚青铜令牌，上面分别刻着"战"和"御"二字。

"这是'战'字令和'御'字令，老朽保管了一辈子。"铁心七世将令牌递给齐岳，"现在交给你了。剩下七块，据说落在不同势力手中，有的甚至可能流落仙界。"

齐岳郑重接过。令牌入手冰凉，随即与他胸前的纹路产生共鸣，散发出淡淡血光。

"它们认主了。"铁心七世欣慰地笑了，"看来统帅没选错人。"

第四天清晨，齐岳正在洞外测试新能力。他将幽冥刀与灵铳结合，创造出一种全新攻击方式——将刀身局部分解为幽冥寒铁颗粒，填充进特制弹壳，发射后能在空中重组为小型刃芒，兼具噬魂弹的穿透力和幽冥刀的切割力。

"就叫'天尸斩'吧。"齐岳瞄准百米外的山岩，扣动扳机。

一道幽蓝光刃呼啸而出，无声地划过山岩，随后是整片岩壁缓缓滑落的震撼景象。切口光滑如镜，边缘残留着蓝色火焰。

"不错的小玩具。"铁心七世拄着长矛走来，"但对付紫霄那个级别的还差得远。"

齐岳点头。这几天他进步神速，但距离对抗金丹真人仍有很大差距。天尸九变虽强，但第一变最多让他能与筑基后期一战。

"该走了。"铁心七世突然说，"老朽感应到有人在附近搜索，应该是找你的人。"

齐岳心头一紧："云璃？"

"不，是个女修士，带着几个同门。"铁心七世眯起昏花的老眼，"他们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一只小猫妖？"

"什么？"齐岳浑身尸气暴涨，"他们抓住了云璃？"

铁心七世按住他肩膀："冷静。那丫头暂时没事，他们在拿她当诱饵，想引你出去。"

齐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眼中金光越发炽烈。云璃因他受累，必须救出来。但贸然行动只会自投罗网。

"有什么建议？"齐岳看向这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兵。

铁心七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当年统帅常用这招。"

他详细解释了计划：由铁心七世制造骚动引开大部分追兵，齐岳趁机救出云璃。山洞后方有条秘密通道，直通三十里外的一片沼泽，那里地形复杂，适合摆脱追踪。

"记住，活着才有输出。"铁心七世拍拍齐岳肩膀，说了句让他愣住的话——这正是前世游戏中坦克职业的常用语！

"你...？"

"老朽虽困守山洞，但神识偶尔会游历外界。"铁心七世狡黠地眨眨眼，"你们那个世界的'游戏'挺有意思。"

齐岳哑然。这老怪物到底还知道多少？

日落时分，行动开始。铁心七世换上一套相对完整的古老铠甲，手持长矛，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上古战将的气势。

"看老朽给你表演个'尸山血海'。"他大笑着冲出山洞，很快远处就传来爆炸声和修士的惊呼。

齐岳趁机沿着另一条路潜行，很快发现目标——云璃被符绳捆住，关在一个悬浮的笼子里。柳青和三名修士守在周围，警惕地观察四周。

"师兄，那边动静太大了，我们要不要支援？"一个年轻修士问。

柳青摇头："师尊有令，守好这半妖。那僵尸很重视她，一定会来救。"

齐岳暗中观察，发现柳青气息不稳，肩膀伤势未愈，正是最弱的一环。他悄悄给灵铳装填特制弹药——融合了幽冥刀碎片的"天尸斩"。

"嗖！"

一发精准射击，笼子的锁应声而断。柳青反应极快，几乎同时一箭射向子弹来向，但齐岳早已转移位置。

"齐岳！"云璃惊喜大喊，随即被柳青一把掐住脖子。

"出来，僵尸！否则我拧断她的脖子！"柳青厉声喝道。

齐岳从树后走出，灵铳指着柳青："放开她，我跟你走。"

"放下武器！"柳青手上加力，云璃脸色发紫。

齐岳慢慢弯腰，却在即将放下灵铳的瞬间突然变向——一发天尸斩直取柳青手臂！

"啊！"柳青惨叫，整条右臂被齐根切断。云璃趁机挣脱，向齐岳跑去。

剩余三名修士同时出手，飞剑、符箓、法术一齐轰来。齐岳青铜铠甲瞬间覆盖全身，硬抗攻击冲上前抱住云璃，转身就跑。

"追！发信号！"柳青忍着剧痛大喊。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成紫色雷云图案。齐岳心头一沉——这是召唤紫霄真人的信号！

"齐岳，对不起..."云璃虚弱地说，"我没能逃掉..."

"别说话，保存体力。"齐岳加快速度，向预定汇合点奔去。

身后追兵紧咬不放，更可怕的是，远处天空一道紫色雷光正快速接近。齐岳摸出一枚天尸丹，犹豫要不要吞下。

就在这时，前方地面突然炸开，铁心七世破土而出，浑身是血却大笑不止："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前辈！"齐岳又惊又喜。

"别停，继续跑！老朽断后！"铁心七世长矛一挥，地面突起无数尖刺，阻挡追兵。

齐岳刚要说话，突然脸色大变："小心上面！"

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正中铁心七世！

"紫霄神雷？！"铁心七世只来得及抬头，就被雷光吞没。

烟尘散去，原地只剩一个焦黑大坑和半截断裂的长矛。天空中，紫袍飘飘的紫霄真人负手而立，冷漠俯视下方。

"老...老家伙..."齐岳浑身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走！"云璃突然掏出一张符箓拍在齐岳背上，"这是奶奶留下的遁地符！"

地面突然软化，两人瞬间沉入地下。紫霄真人冷哼一声，挥手又是数道雷霆劈落，但为时已晚——齐岳和云璃已经借助遁地符远遁数十里。

......

地下黑暗中，齐岳紧紧抱着云璃，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腔。铁心七世的牺牲让他胸口发闷，但更多的是滔天怒火。

"我会回来的。"他在心中默念，"紫霄真人，柳青，玄霄宗，青云门...所有参与过陷害天尸一族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胸前的天尸令突然发烫，似乎在回应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