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推开青苔镇邮局的橡木大门时，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这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废弃了六十年，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整洁——黄铜信箱闪闪发亮，大理石柜台一尘不染，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真有你的，为了个都市传说跑这种地方。"摄影师王磊调整着三脚架，"'午夜自动分拣的信件'？肯定是流浪汉搞的鬼。"
林夏没接话。作为纪实记者，她追踪"死信"传闻三年了：据说这座邮局每晚都会传出盖戳声，而镇上居民偶尔会在门口收到早已去世亲人寄来的信。
手电筒光束扫过大厅，突然照到柜台上一个突兀的物件——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林夏 亲启"，日期却是今天的。
"这...不可能。"林夏手指发抖。这次行程是昨晚才决定的，除了主编没人知道。
王磊已经拆开信封："空的啊...等等，内侧有字。"
借着灯光，林夏看到信封内壁用血一样的红墨水写着："地下室。他需要帮手。"
地下室的铁门被十几把锁链缠住，但最旧的那把挂锁已经锈蚀。林夏用钢笔一捅就开了。推门瞬间，霉味混着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成堆的信件像考古地层般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最旧的已经发黄脆裂。
"老天..."王磊的闪光灯照亮了角落的邮差制服——叠得整整齐齐，帽子下压着一封开启的信。林夏小心展开信纸，是1958年的儿童笔迹：
"爸爸，医生说我要死了。同学们凑了买药钱，您收到信了吗？我好疼..."
信纸背面是潦草的男性字迹："来不及了。原谅我，小荷。"
林夏的录音笔突然自动开启，录下不存在的啜泣声。与此同时，楼上传来清晰的"咚"一声，像是邮戳盖在信封上。
"我们该走了。"王磊脸色发白，但林夏已经冲向声源。
二楼分拣室，数百封信件在空中飞舞，自动落入对应地区的格子。没有风，没有人，只有信封翻动的沙沙声。林夏的相机捕捉到一个模糊的透明人影正在操作盖戳机——他脖子上的勒痕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目。
"邮差先生？"林夏壮着胆子问。
所有信件瞬间落地。阴冷的气息从背后逼近，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帮我...送信..."
林夏转身时，王磊已经不见了。地上多出一捆系着黑丝带的信，最上面那封的收件人地址是"青苔镇墓园东区7排12号"——她祖母的墓地。
接下来的三天，林夏被困在邮局里。每次试图离开，都会莫名其妙回到大厅。而每天清晨，柜台上都会出现新的"死信"，收件人全是已故之人：她的小学班主任、意外身亡的初恋、自杀的采访对象...
奇怪的是，镇上居民确实收到了这些信。林夏透过窗户看到老约翰读信后老泪纵横——那分明是他去世二十年的妻子笔迹。
每送出一封信，林夏就感到身体轻了一分。第四天早晨，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右手已经半透明。而更恐怖的是，地下室的信堆上出现了新的寄件——收件人全是"林夏"，寄件人栏赫然写着那些她"送达"的死者名字。
"这是交换。"邮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封信换一缕魂。等全部送完，你就能接我的班了..."
林夏翻遍邮局，在死信登记簿上发现线索：邮差女儿小荷死于1958年9月12日，而明天正是忌日。最后一页写着："当最后一封信送达，新邮差将永远留下。"
午夜，林夏抱着那捆未送出的信站在地下室。她划亮火柴，火苗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单——过去六十年间所有进入邮局的人名，其中几个被划掉的，正是镇上那些偶尔能"通灵"的居民。
"我帮你送最后一封。"林夏抽出一张空白信纸，写下"给小荷"，然后连同其他信件一起点燃。
火焰腾起的瞬间，整个邮局剧烈震动。无数信件从墙缝涌出，在空中燃烧成绿色火球。林夏看到一个穿50年代校服的小女孩出现在火光中，牵住了脖子有勒痕的邮差的手。
"爸爸，我们该走了。"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如铃，"这位姐姐烧了所有执念..."
邮差深深看了林夏一眼，将青铜邮戳放在她脚边，随女儿走入火焰深处。
清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大厅。林夏推门而出，手中紧握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邮戳。镇上居民陆续来取信——这次是真正的、迟到了六十年的家书。
而林夏的包里，静静躺着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信封上写着："给下一位邮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