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角落的灯光有些昏暗，孟德施的指尖在咖啡杯沿缓慢地摩挲着，留下细微的水痕。他的目光紧盯着闻思晓，眉头微微皱起。

"你的调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真的如你所料，你打算怎么做？"

闻思晓的手指突然停在键盘上。她缓缓抬头，对上孟德施锐利的视线，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我...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她的声音有些发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孟德施向后靠进沙发，双臂交叠在胸前。"如果真相足够劲爆，光是曝光就能让你赚足流量。"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你们兴潮新闻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吗？"

闻思晓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放下茶杯时陶瓷碰撞玻璃桌，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觉得我是那种靠吃人血馒头赚钱的记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餐巾纸。

"难道不是吗？"孟德施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你们报社最擅长的就是娱乐八卦和猎奇新闻。"

闻思晓的视线飘向窗外，手指抚上左耳的银白色花瓣耳环。当她转回头时，眼神变得坚定。"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报道过很多无聊的八卦。"她的声音很轻，“但除了这些，我跑社会新闻这两年，报道过城中村强拆、工人欠薪……娱乐八卦只是因为公司要赚钱养人，但作为记者我该做的事，我从没忘记过。”闻思晓话语的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而且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人们在不了解真相时，无意中造成的伤害。"她的指甲轻轻刮擦着耳环表面，"而那些受害者，从来没有人替他们发声。"

孟德施点了点头，但依旧审视着闻思晓，压低了声音："王雨晴的案子，如果你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你会做什么？"

闻思晓指尖轻轻触碰着耳环，神情一瞬间有些迟疑，声音低下来：“在没有完整的信息前，我只会继续调查……”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孟德施，眼中没有一丝动摇，“但——真相不传，不会自明；正义不争，便永远不会到来。”

孟德施瞳孔微动，随即眯起眼，凝视着面前沉思的闻思晓。他指尖在咖啡杯边缘敲了几下，声响低沉而节律分明，仿佛在回应，也仿佛在警醒。

“我明白了。”孟德施沉吟片刻，眼神深了些，声音压低，“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我疯了。”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在咖啡馆的每个角落迅速掠过，确认没有人注意后，才缓缓向前倾身，靠近闻思晓，语气低沉而凝重：

“但在告诉你之前，我需要你先帮我查几件事……”

闻思晓的呼吸随着孟德施的叙述逐渐变得急促。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指节泛白。"我...我会尽力。"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这些...都是真的吗？"

孟德施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有些是事实，有些只是我的推测。"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咖啡渍上，"剩下的事，需要你自己去验证。"

闻思晓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等等，为什么突然找我合作？"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笔记本外壳，"你之前不是一直嫌我多管闲事吗？"

孟德施转向窗外，指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确实有人受到了伤害。"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他的表情在玻璃的倒影中显得格外凝重。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有些反常，除了闻思晓偶尔打来的电话，再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对龙森实验中学的学生们来说，这段时间却格外紧张。期中考试近在眼前，每次考试都关乎分班和升学，教室里总能看到埋头苦读的身影，窗边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不过总有例外。比如童心的前桌刘玥溪，虽然和优等生是好友，却似乎对学习提不起兴趣。孟德施好几次放学后看见她和几个打扮出格的社会青年走在一起。虽然向班主任反映过，但收效甚微。最近刘玥溪倒是老实待在教室上晚自习了，只是总爱拉着周围同学交头接耳。

"期中考试就在下周一，希望大家好好利用这个周末。"晚自习结束铃响起时，孟德施合上教案说道。他看了眼手表，最近孟月澜的工作压力有些大，所以今天难得回家吃饭想聊聊天，虽然来不及下厨，但他已经订好了外卖。

教室门口，聂天豪的身影准时出现。孟德施回头看了眼童心，发现她正被刘玥溪缠着说悄悄话，脸颊泛着红晕。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童心轻轻推了刘玥溪一把。

"都要去家里了还嘴硬，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啊。"刘玥溪促狭地笑着。

"胡说什么呢！"童心的耳根都红了，匆匆朝门口喊了声"来了"，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孟德施不禁莞尔，青春期的悸动总是这么纯粹美好。他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刘玥溪站在原地，嘴角还挂着笑，但瞳孔却像猫科动物般微微收缩。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书包侧袋，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童心离去的背影。

"刘玥溪，该回家了，太晚家里人会担心。"他提醒道。

女生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散落的课本。孟德施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慌乱，笔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孟德施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离开学校，他拎着外卖袋走到家门口，钥匙刚插进锁孔，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从门里穿来袭来。

这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李大哥，你这耳朵也太灵了吧！真是我哥！"孟月澜惊喜地回头喊道，"哥，你怎么不早说有朋友要来？"

孟德施心头一紧，抬眼就看见李建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门立刻起身迎了过来："哎呀，肯定是你哥最近工作太忙给忘了。"他熟络地接过外卖袋，"来来来，快进来。你忘了吗，前几天你不是找过我吗说要请我来家里吃饭的。”

听他这么说，孟德施的脑海很快闪过那家盲人按摩店陈旧的招牌，以及那个有些诡异的瞎子。

孟月澜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早知道有客人，我就多做几个菜了..."

"没事，我点的够吃。"孟德施勉强扯出笑容，趁妹妹转身时狠狠瞪了李建平一眼，"就是加双筷子的事。"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谁都没先动筷子。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咕噜"一声，孟月澜红着脸说："哥，要不我们先吃吧？李大哥肯定也饿了。"

"对对对，"李建平举起饮料杯，"老孟，咱们走一个？"

孟德施不情不愿地端起杯子，心里直打鼓："...行吧。"

"哎，今天不是特意为弟妹的事组的局吗？"李建平突然话锋一转，"弟妹，你给说说情况？"

孟月澜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使劲咽了一口，端起水杯抿了抿。"其实也没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就是最近病人闹事的特别多。自残的、自杀的，还有动手伤人的。"

孟德施的筷子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白。"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调。

"王主任……孟月澜盯着碗里得饭菜，“还是很照顾我的，"她摆摆手，袖口蹭到了桌边的水渍，"危险的病人都没分给我管。"她的筷子在米饭里戳了几下，"但要是病人出事，我们也要写一堆报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头扒了口饭。

李建平夹了块排骨放进碗里，筷子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情况，多半是医院管理出了问题。"他的目光在兄妹俩之间扫过，"要么人手不够，要么治疗流程有漏洞。"

孟月澜猛地点头，几粒饭粘在嘴角。"王主任说医院资金..."她突然噤声，偷瞄了眼孟德施紧绷的侧脸，"不过我们科室业绩不错，暂时安全。"她快速扒拉了两口饭，筷子在碗边敲出细碎的声响。

孟德施的喉结上下滚动，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妹妹碗里，菜叶堆成了小山。"就这些事？"他的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嗯..."孟月澜的筷子尖在碗里画着圈，"就这些..."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好工作就行，别想太多。"孟德施又夹了块肉放进那座小山，筷子尖微微发抖。

"哥！"孟月澜按住他的手腕，"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在减肥。"

"减什么肥，"孟德施的眉头拧成一团，声音突然提高，又立刻压低，"你还有夜班要上。"

李建平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听你哥的，多吃点。"他的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孟德施的鞋。

"明天早班是吧？"孟德施的语速突然加快，"吃完早点回去休息。"他的手指不停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频频瞥向墙上的挂钟。

这顿气氛微妙的晚餐很快结束了。孟月澜磨磨蹭蹭地收拾着包，手指在背包带上绕了几圈才松开。"那我先回去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路上小心，别再外面乱逛，赶紧回宿舍知道了吗。"孟德施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门框。

门轻轻合上，孟德施立即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直起身子。

"有这么懂事的妹妹，难怪你不想掺和暗体的事。"李建平点燃香烟，烟雾在他面前缭绕。

"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会来？"孟德施猛地转身，指甲掐进掌心。

李建平弹了弹烟灰："碰巧罢了。不过..."他眯起眼睛，"不过你啊，平时要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妹妹。她太容易就相信他人了，我三两句话她就答应我进来了。"

孟德施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你是想用她威胁我？"

"犯不着。"李建平嗤笑一声，烟灰缸里多了个烟头，"是你主动找我的，不是吗？"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出断续的节奏。

孟德施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起伏："你说的没错，不过我眼下还有很多问题，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跟你合作的。"

"问吧。"李建平掐灭烟，正了正坐姿。

"为什么不找U.N.I.T.合作？你明明曾经是体制内的人。"

"你不也没去？"李建平挑眉，看到孟德施紧绷的下颌线，举起双手，"好吧，好吧，那如果我说，U.N.I.T.内部有敌人的卧底，你会相信吗？"

孟德施的瞳孔微缩，脑子里快速闪过闻思晓这几天给予自己的信息：

“三年前，应该就是由于你说的那个外省缉毒行动的失败，公安政府曾经在系统内部做了一次严打贪污腐败的行动，当时下马了很多官员。”

他缓缓点了点头。

"“再加上我现在明面上也是逃犯，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也应该清楚，”李建平扯了扯衣领，"如果直接和U.N.I.T.坦白，我不但抓不住那个卧底，而且连我自己也保不住。"

"第二个问题。"孟德施的指尖敲击桌面，"为什么你的感知范围似乎比我要大？毕竟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来看，我几乎没察觉到你的存在过。"

"可能与光体类型有关，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明白。"李建平前倾身体，将手扶在了下颌处，"但这也是我想跟你合作的方式，我无法变成光体了，但感知暗体还是可以的。我可以做你的'雷达'，比U.N.I.T.的监测更快。"他的目光突然锐利，"你最近在龙森医科大学遇到暗体对吧。"

孟德施的肩膀垮了下来："但是，我...没能变成光体。"

李建平起身，手掌重重拍在孟德施肩上："这很正常。要你掌握了方法，变成光体并不是一件难事。”

孟德施回过头来看向一旁的李建平：“可，你不是也变不了了吗？”

他卷起袖子，孟德施吃惊地张大了嘴，只见李建平的胳膊，再没有被阳光晒黑的地方，呈现出一种像石灰一般的颜色，甚至，好像看上去还有些透明感。

"这是...？"孟德施的喉结滚动。他想起了在钟语葶那里做的检查，手指敲击着膝盖思考起来。

"变身的代价。"李建平活动着手腕，"原因不明，但不影响行动。"他看着孟德施匆忙检查自己手臂的样子，摇了摇头，"你暂时没事。但精神反噬更值得担心。"

最近生活注意力转移后，那些他人的记忆和情绪确实鲜有出现在自己意识中，不过孟德施很清楚，一旦自己重新回到那种环境，那些对自己精神上的负担一定会再次席卷而来。

李建平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两颗灰色药片。

“这是什么？”

“我和你说过，我之前曾卧底过一个生产药物的工厂。”

“这是那个厂里做的药？”孟德施打量着李建平手里的药丸。

“放心，这不是毒品……是‘锁’。能暂时封住那些不属于你的情绪。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当时留下的一些资料，再拜托以前的朋友帮我做的专门稳定情绪的药，就暂时叫做情绪稳定剂好了。你可以试试，它与一般精神类药物稍有不同，你拿一颗试试。”说完，李建平将手伸向孟德施，让他拿。

“这……”孟德施迟疑着。

闻思晓这几天倒是告诉了他一些关于三年前李建平说的缉毒案的事情，虽然还不是很详细，但大体和李建平说的差不多。

他伸手拿了一颗，但并未服下，捏起药片对着灯光观察。

这是个圆形药片，表面在灯光的映衬下泛出点点星光，像是灰色玻璃砂纸一般。

李建平则是毫不犹豫仰头吞下手里剩余的药片：“它对付不了暗体，但能让你不被它们的情绪撕碎。不过，这也只是临时的措施，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如果能抓到U.N.I.T.里的那个卧底，将来我们就可以拜托U.N.I.T.帮我们想解决办法。”说完，他干咳了两声，“先不急着吃，我先教你，如何稳定变成光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