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仁哥自然再没回医院上班。接下来的日子,我俩就窝在他家,跟那具尸体较劲。炉火日夜不息,家用炉子的温度实在有限,只能靠时间硬熬。几天下来,总算把一部分烧成了灰白色的碎骨。剩下些实在烧不透的硬骨头,只好塞回冰箱,外面严严实实裹上厚棉被,试图锁住那越来越难以掩盖的气味。
炉火映着大仁哥疲惫的脸,他忽然问:“话说你是怎么搞定的结婚证?不是要本人到场吗?”
我拨弄着火钳,火星噼啪四溅:“这个啊?我说‘老公’瘫痪在床,实在动不了。可能是现在结婚率太低,业绩不达标,办事员就睁只眼闭只眼帮我办了!”
“那之后怎么办?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婚了?”大仁哥满脸愧疚。
“哪能呀?我又用他的身份证注册了个号,说自己的身份信息被盗取了,要求撤销那次结婚。那工作人员也心虚,只好含泪撤销——业绩减一~”
咚咚咚!
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像锤子砸在我俩紧绷的神经上。刚把一截焦黑的骨头铲出来,大仁哥和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那位保安大哥,脸上堆着笑:“哟,大仁!还认得哥不?”
大仁哥看见他来了,心想还是被发现了,但抱着侥幸心理,还是开口询问:“大哥,你咋来了?”
保安大哥抽了抽鼻子,好奇地往屋里张望:“嚯,做啥好吃的呢?这么大烟,糊了吧?”
大仁哥装作慌张的样子,扭头朝厨房方向夸张地大喊:“简宁!糊了!!”
我心领神会,装作刚发现的样子:“哎呦,你咋也没看着点锅!”哗啦一声倒进烧得滚烫的空锅里,伴随着锅铲刮擦锅底的刺耳噪音和瞬间蒸腾起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我扯着嗓子抱怨:“糊了!这锅底还能要吗?”。
我俩这通“双簧”把保安大哥逗得哈哈大笑:“行啊你俩!不请我进去坐坐?”
大仁哥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光顾着高兴了!”满脸堆笑地侧身让路:“大哥快请进!快请进!”他热情得近乎夸张,一边引客,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通往里“焚烧现场”的视线。万幸,客厅还算整洁,看不出端倪。
想起他见过我,虽然是在黑暗中,保险起见,又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锅灰,才硬着头皮出来。
保安大哥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我以为要露馅时,他突然用力一拍大仁哥的肩膀,笑得促狭:“好小子!金屋藏娇啊!处对象了也不跟哥吱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大仁哥连忙摆手:“没没没!她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保安大哥一副“我懂”的表情:“朋友关系还能上你家来?别找这个借口,我又不是傻子!再说我又不会说你什么。”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从怀里掏出一沓用皮筋扎好的钞票,麻利地撸下皮筋:“是不是那天家里有事没来?嗨,因为旷工抹不开面儿,干脆不干了?”他叹了口气,把钱塞到大仁哥手里:“你的事,哥听说了。家里老爷子走了,是吧?唉,哥也是打小没爹没妈,一个人野大的。看开点,日子还得过。这钱,是你该得的工资。那破公司想黑掉,嘿!硬让我给要回来了!拿着!”
大仁哥和我彻底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真相,像一记闷棍敲在我俩心上,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大仁哥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转头对我说:“简宁……麻烦你,去……去弄几个好菜……钱我……”他哽了一下:“等会给你……我得好好……谢谢大哥。”
之后我就离开去要菜了,也不知道点什么好,于是点了几个招牌菜。
吃饭的时候,保安大哥跟我们聊起最近发生的奇葩事。说是遇见个女小偷,还被打了一顿。好在检查后发现没丢东西,可能是她有难处,比如需要病历证明自己的工伤之类的?总之这事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