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心看看方谨心，又看看方橙心，半晌，才轻轻说道：“当初，九妹和十妹，都是被烟娘带走的，带去了吟月楼。”
方谨心神色一滞，她知道抄家被拍卖的女眷，会有人被青楼买走。但是方家女眷流散后，她打听到的，大多是被卖为了奴婢。以为是方守正流放前安排过了，因此也就不在意。哪怕在席家别院遇到了方橙心两人，她也以为她们是被买了来的。
而且，方梓心刚才说的是，被烟娘带走，而不是吟月楼买走，又是什么意思？
因此她看向方梓心，疑惑道：“带走？烟娘凭什么带走家中小姐？”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方橙心姐妹俩并不是烟娘所生，所以她带走小姐就很奇怪了。
“也不能说是带走吧。”方梓心有些尴尬了，抄家的时候，她也不在京城，是在佟家时听说的一些情况。佟家人还因此嘲笑方家女儿轻浮低贱，青楼也愿意去。所以在给她说亲时，没有丝毫的愧疚。说实话，那时方梓心对方橙心姐妹是非常恼火的。
“就是烟娘说自己想回吟月楼，还说自己在吟月楼的时候，曾有很多恩客，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到时候可以引荐九妹十妹认识他们，让他们出手帮忙脱籍，就不用为奴为婢了。”
这也相信？是不是太没有脑子了？方谨心无语。可是转念一想，她们也不过才十五岁，现代十五岁的女孩，不，别说十五岁，就是二十五岁的女孩，被人贩子骗走卖入深山的，也是屡见不鲜啊。所以，对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孩，实在是没必要要求这么高吧。
因此听了方梓心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说，留下她，会有麻烦吗？”
方梓心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方谨心和慕容骜的计划。虽然知道五皇子的身份，但也清楚他在宫里几乎没什么地位。所以这么多姐妹都来了，她也担心会不会给楚家带来什么麻烦。
见方梓心久久没有回答，方谨心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时候拉着方梓心说悄悄话，反而容易引起猜忌，还不如光明正大地问。因此说道：“我是说，九姐值得信任吗？我听竹儿说，那次席家别院，她做了假证。”
方梓心看向方橙心：“你们跟烟娘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方橙心身子僵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太惊讶。来的时候她就想过了，在席家别院的事情，别人可能不会怎么样，但是方谨心的心里肯定不舒服，并且会因此不待见她。毕竟，她在宫中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方谨心和竹儿的事情。
她知道了方谨心将身契还给了竹儿，知道了竹儿和表哥一起，陪着方谨心来到了京中，知道了方谨心被送到京郊后，竹儿表兄妹俩疯了一样找她。更不要说接下去的日子，他们干脆全都兄妹相称，住到了一起。
可以说，方谨心和竹儿的感情，比跟她们任何一个姐妹之间的都要好。她构陷过竹儿，方谨心不愿意相信她，也属正常。所以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是没有用的，她只能祈祷自己进门时的坦诚，能够给自己一线的希望。
“烟娘说，留在羁押所，等到猴年马月才会有人来买我们啊？要知道外头买一个丫鬟，顶贵的也不过十两二十两银子。花一千两买个丫鬟，要不是钱多了烧的，要不就是癖好特殊。而且我们这个年龄买过去，能做个通房丫鬟就是天大的运气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明明我们是千金小姐，如今却要低眉顺眼去伺候人。既然这样，还不如去吟月楼呢。吟月楼的恩客不是权贵就是富商，我们去了那里，她想办法跟老鸨求求情，让我们早点找个恩客，做姨娘也好，当外室也罢，总比为奴做婢的好。
“我们想着这话儿也没错，以前家里的姨娘日子过得就不错。譬如沈姨娘、罗姨娘，有父亲宠着，在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就连太太，也因为离得远，都管不了她们……”
不得不说，烟娘不愧是当年的花魁，这揣测人心的本事是一流的，几句话就精准把握了方橙心姐妹的心思，方谨心有些无语。
可是转念一想，这方橙心姐妹俩，一直都是跟着烟娘的。烟娘原就是青楼出身，能教出什么好女孩来？加上方家的特殊情况，她们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奇怪。
“到了吟月楼以后呢？”方谨心记得，方橙心和方橘心都比自己大，虽然只大了几个月，但是自己已经及笄，她们自然也是及笄待嫁的年龄了。
“到了吟月楼，当天晚上，老鸨就卖掉了我们的初夜。”说到这里，方橙心终于红了眼圈。一路走来的痛苦凝成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都瓦解了。
“我的恩客还好，初夜之后包养了我三个月，算是没受到多少伤害。老十的恩客却是花了一笔钱，将她带了出去，说是陪着去谈生意。一个月后，老十回来了，才知道带她出去的恩客，是将她当成了礼物，给每个谈生意的商人睡觉，那一个月，她一天都不得空……”
方谨心和方梓心都默然无语，方樱心也不再说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席泽菁那么恶毒的计划，方橘心会愿意配合，哪怕要死。
方谨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留下吧。至于能留多久，要看你自己了，我这里可给不了你什么保证。”
“不用保证，只要今天的事情，不传到柳娘娘的耳中就好。”
四皇子也许会来楚府拜访，但是内外有别，她住在内院，只要不乱跑，四皇子也见不到她，倒是不用过于担心。
“对了，要我安排你去勾引三公子么？”方谨心突然戏谑道。
“自然是要的，不然我怎么留在这里？”
戏要做全套，总得闹出点闲言碎语，让柳妃知道她在努力完成任务。不然让柳妃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指认她逃宫，她不就是死定了。
方谨心想着慕容骜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不论是晴川郡、云上郡还是万山郡，都是一堆的事情等在那里，便点头道：“那行，回头我给你安排一次，地方你自己选。至于消息怎么传出去，也得你自己安排，我可不会这个。”
方橙心点头，然后看着桌上已经被她吃得七七八八的点心，舔了一下嘴唇问道：“十一妹妹，这点心还有么？能再给点吗？”
方谨心看了看她，又看看空盘子，不觉笑道：“行，一会儿丫鬟给你送被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过去，现在你先跟着七姐姐去看看自己房间吧。”
楚家人多，房间也多，加上隔三岔五还要招待南来北往的客商，客房更是比寻常客栈还多。方谨心的意思是，让方橙心现住客房，等柳妃母子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虽然慕容骜将方守正藏起来的书信交了上去，但是这种事情急不来。否则一直受宠的妃子突然被冷落，别说民间，就是朝堂上也能编出各种故事来。
不要说这个宠妃还有一个颇受器重的儿子，以雷霆之势解决这件事，只会暴露真相，而这恰恰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对柳妃母子的处置，只能是慢慢来。这也是慕容骜要在皇帝面前直接称呼方守正位岳父的原因，让皇帝看到他对方谨心的志在必得，免得被柳妃母子钻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