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和以往好像不太一样。”
云景深的声音轻缓,却如冰锥刺入宁繁星耳中。
她心头猛然一跳,指尖下意识攥紧袖口,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慵懒病弱的神情:“云相何出此言?”
“陛下今日,好像比以往更大胆。”
男人玉箫轻点案几,目光如刃,一寸寸刮过她的脸,仿佛要剥开她这层伪装,直窥内里。
宁繁星呼吸微滞,脑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是原主往日太过懦弱,以至于她今日稍稍反击,就引来怀疑?
还是云景深本就敏锐至此,连她影后级的演技都能看穿?
“是吗?”她低垂眼睫,指尖轻轻摩挲着东珠,故作漫不经心,“或许是朕今日...咳...身子爽利了些?”
云景深眸色微深,正欲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侍卫跪伏在殿门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玄阙国师为国祈福已从望月山归来,此刻已至宫门!”
——玄阙国师!
宁繁星瞳孔微缩,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玄阙,星月国国师,从百年前便已存在。
他常年居于摘星楼,长发披肩,仅以一条暗银绸带束住发尾,面上永远覆着一张银色面具,无人见过其真容。
他的声音不辨雌雄,身形修长如松,按年岁算,早该是个百岁老人,可原主记忆里的他,发丝却始终如墨,不见一丝霜白。
原主每年只在祭天大会上见过国师一面,而上个月,星月国天灾频发——北方大雪封山,南方洪涝成灾,东部赤地千里,西部战火连绵。
玄阙国师遂离宫前往圣山望月山祈福,一去便是整整一月。
——而今日,他竟突然归来!
宁繁星心头警铃大作。
一个活了百年的神秘国师,一个能看穿她伪装的权臣,这两者若联手试探,她怕是难以招架!
“陛下?”云景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国师归来,按礼制,您该亲迎。”
宁繁星指尖微紧,面上却露出“虚弱”之色:“朕今日身子不适,不如...”
“陛下。”
云景深忽然俯身,玉箫抵在她椅背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国师最擅观星测命,您说...他能否看出,壳子里换了魂?”
宁繁星后背一凉,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果然起疑了!
她正欲反驳,殿外忽有冷风灌入,烛火摇曳间,一道修长身影已无声立于殿门处。
“多年不见,陛下倒是......”
来人嗓音如清泉击玉,尾音微扬,带着几分慵懒的意味。
“活泼了些。”
宁繁星抬眸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素白长袍,墨发如瀑垂落,仅以银带束住发尾。面上覆着的银色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露出的薄唇却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玄阙国师!
宁繁星心跳如擂,面上却不动声色:“国师一路辛苦。”
玄阙缓步上前,衣袂翻飞间竟不染尘埃。他停在阶下,微微抬眸,面具后的目光如有实质:“陛下气色不错,看来......”
他忽然伸手,指尖虚点她眉心:“这一个月,星月国的运势,变了。”
宁繁星呼吸一滞。
——他看出来了?!
云景深玉箫轻转,似笑非笑:“国师远道而归,不如先歇息?”
玄阙低笑一声,收回手:“不急。”
他转向宁繁星,声音轻缓,“臣此次归来,带回一卦。”
“何卦?”
“紫微星动,帝星易主。”
他微微倾身,面具几乎贴上她耳畔,“陛下,您说......”
“这是吉,还是凶?”
玄阙的尾音像一片羽毛落在宁繁星心尖,激得她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国师银色面具映出妖异的光。
“国师舟车劳顿,怕是看错星象了。”宁繁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不经意”打翻茶盏。
茶水泼在玄阙雪白袍角上,晕开一片浅褐,“朕...咳咳...还是那个废物女帝啊...”
云景深的玉箫突然抵住她后心。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箫身的凉意,像是无声的警告。
“陛下说笑了。”玄阙慢条斯理地拂去水珠,那茶渍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褪去,“臣看到的,是凤凰涅槃之相。”
宁繁星瞳孔骤缩——凤凰!她前世最后一部戏《涅槃》里演的就是浴火重生的神鸟!
“国师大人!”夏棋突然冲过来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今早咳血三次,药都灌不进去,求您...”
春琴立刻配合地捧出一方染血帕子。
宁繁星暗自挑眉,这丫头倒是机灵,那分明是刚才打翻的胭脂。
玄阙面具微侧,忽然从袖中滑出三枚龟甲。龟甲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坎上离下,水火既济。”
他指尖抚过龟甲纹路,“有趣,陛下命格竟与三日前星象截然不同。”
云景深忽然轻笑:“国师离宫这一个月,望月山的雪...可还凉?”
宁繁星敏锐地捕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记忆里翻出关键信息——国师离宫当日,云景深曾派兵封山。
“凉得很。”玄阙抬手接住一片飘入殿内的雪花,那雪竟在他掌心凝成冰晶,“就像...云相此刻的眼神。”
殿内温度骤降。宁繁星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突然福至心灵。
“冷...”她裹紧龙袍往云景深身后躲,手指悄悄拽住他腰封玉佩,“云相,朕头疼...”
这招果然奏效。云景深身形微僵,玄阙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他们相触的位置。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宁繁星突然发现——国师银色面具的右眼角,有一道极细的裂痕!
“陛下。”她突然听到秋书用气声说,“冬画回来了。”
一阵异香飘来。宁繁星余光瞥见冬画正在殿角焚香,那青烟诡异地凝成凤凰形状。
玄阙果然被吸引,转头刹那,她迅速对云景深做口型:【配合我】
“陛下旧疾复发,今日就到此为止。”
云景深突然揽住她肩膀,力道大得生疼,“国师若有要事,明日早朝再议。”
玄阙指尖的冰晶突然碎裂:“且慢。”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锦囊,“临行前,先帝曾托臣...”
“先帝?”宁繁星猛地抬头,“父皇三年前就...”
锦囊口滑出一缕白发。
宁繁星瞬间毛骨悚然——那是原主及笄时送给父皇的长命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