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暴雨终于转变为小雨，细密的雨丝如蛛网点缀在天地间。杨武将车开到小路旁停下，车身斜倚着长满青苔的石墙，引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雨点击打车顶的轻响。他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发呆，后视镜里，离婚证边角露出的红绸带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像一道未愈的伤口。玻璃上的水痕蜿蜒而下，模糊了远处工厂的烟囱，也模糊了他混沌的思绪。离婚协议书上的墨迹仿佛还未干透，而此刻，他却即将陷入更深的泥潭。
突然，车身猛地向前一冲，金属碰撞的巨响撕破雨幕的寂静。杨武的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刺痛让他瞬间清醒。“操！” 他咒骂着摘下歪斜的眼镜，后视镜里，一辆黑色面包车紧贴着车尾，车牌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雨刮器下却别着张扑克牌 —— 黑桃 J。那熟悉的图案让他胃部一阵抽搐，昨夜赌局中，庄家发牌时甩出的黑桃 J 还带着油墨的气味。
推开车门的瞬间，潮湿的风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杨武眯起眼睛，看见面包车旁站着七八个身影，雨衣下隐约露出的纹身和金属链条泛着冷光。带头的尖头刘海男人叼着烟走来，耳钉在雨幕中晃出冷冽的光，正是地位比他高一些的 “同事”—— 刀疤。这个外号源于他右脸颊那道蜈蚣状的伤疤，据说来自十年前一场地下拳赛。刀疤的眼神冰冷如刀，扫过杨武时，仿佛能将他看穿。
“费老半天劲可算是把你找到了，我们所有人打你电话都打疯了。” 刀疤碾灭烟头，皮鞋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落在杨武裤脚。他身后，两个生面孔抱着棒球棍倚在车头，帽檐下的眼睛像毒蛇般盯着杨武。那目光让杨武想起小时候在工地，被野狗盯上时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撞在车门上，后腰硌得生疼。
“emmmm.......... 不好意思哈，昨天手机到现在都没充电。” 杨武身体紧靠着车子，后腰硌着车门把手，金属的冰凉透过衬衫渗进皮肤。他的余光瞥见刀疤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刀柄缠着的红绳已经发黑，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血。这让他想起，自己也曾在赌局中因为欠钱，被人用类似的刀具抵在脖子上，那种冰冷的触感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刀疤突然凑近，烟草混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杨武脸上：“老大以为你在玩失踪呢！他现在不放心你，让我们一起和你去找王老三讨债。” 他猛地扯开杨武的衣领，红绳上的平安符应声而断，“这破玩意儿能挡灾？告诉你，今天我们那么多人去，没准还能多讨些，老大这样就能赏更多的给我们。” 平安符坠地的瞬间，杨武想起母亲临终前颤巍巍地将它系在自己颈间，说能保平安。可如今，平安符已碎，他的生活也早已支离破碎。
雨丝突然变急，杨武的后背被雨水浸透，贴在冰凉的车身上。
“少他妈废话！” 杨武突然暴怒，却换来刀疤一记耳光。金属戒指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装什么硬气？” 刀疤揪住他的头发，“老大让你带路，他妈的，亏老大那么信任你，到现在王老三的地址也只有你小子知道。” 远处传来闷雷，闪电照亮刀疤脸上狰狞的疤痕，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杨武被扯得头皮发麻，心中满是不甘与恐惧。他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为了生活，才被迫卷入这个黑暗的世界，如今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车厢里堆满啤酒罐和扑克牌，副驾驶座上还扔着一把改装过的电击枪。杨武被推搡着坐下，后腰硌到某个硬物，伸手一摸，竟是半截断齿 —— 带着干涸的血迹。这血腥的发现让他不寒而栗，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这群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刀疤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的黑桃 J 随着车身震动，在雨幕中晃成一片模糊的黑影，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
车子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拍在路边的广告牌上。杨武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回想着王老三的详细地址。
“说地址！” 刀疤一把拍在杨武的脑门上，这声音清脆刺耳。杨武的头被打得往前一栽，疼得他直咧嘴。
“就在附近的美好家园。” 杨武抱头小声地说着。
刀疤猛踩油门，车子在弯道漂移，杨武的头撞在车窗上。玻璃的冰凉与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曾经，他也怀揣着梦想，想要给家人一个幸福的生活，可如今，一切都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城郊的美好家园小区。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警戒线，“施工重地” 的牌子在风中摇晃。刀疤踹开铁门，扬起的灰尘混着雨水，在空中凝成浑浊的雾。“王老三！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惊飞了栖息在横梁上的乌鸦。那声音充满了威胁与愤怒，仿佛要将整个小区都震碎。
杨武跟着众人上楼，楼梯间的墙面却是如此崭新，与破旧的铁门形成鲜明对比。墙面上还残留着装修时的涂料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这让杨武感到一丝疑惑，王老三为什么会住在这样一个看似正在装修的地方？难道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一步步靠近老大提供的地址，杨武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是王老三的狡辩，还是一场激烈的冲突？当他们来到房门前时，刀疤一脚踹开了门。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房间里只有蜷缩在角落的一对母子。
“杨武！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刀疤一边质问一边在房间里不断地翻找着，就好像王老三会把钱交在这对母子手上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