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我又来到了蜂窝煤厂，春花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昨天下午我问服务公司的一个熟人，为什么要把砖厂卖掉。他说一是没有地方取土，二是上边有文件要取缔小砖厂。” 

　　“既然上边有文件，咱们不能买了。”我说。

　　春花非常得意地说：“后来我又去了镇工商所，工商所的人说文件要求取缔的是用粘土制砖的小砖厂。完全用煤矸石制砖的小砖厂不仅不在取缔之列，还是国家鼓励的项目，所以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把砖厂买下来。昨天我没找到服务公司的经理，今天我早早就去了服务公司，总算找到了。我和他讲了咱们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想分期付款。服务公司经理说，分期付款可以，必须三年内付清，而且售价也不是原来的十八万，而是二十一万，每年付七万。石头，你看怎么办好？”

　　“分期付款怎么多要了这么多？”我觉得像是敲竹杠。

　　“我看服务公司经理的意思是逼咱们马上买下砖厂。”春花的话有几分道理。

　　“三年内砖厂能不能赚二十一万，我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一年七万也不是小数目？”

　　“陆大顺不是说了吗，一年赚几十万没问题吗？钱咱们尽量想办法，能筹到十八万，咱们就一次付清，实在筹不到咱们就分期付款。”

　　看来春花是非要把砖厂买下来不可。她这么有信心，也坚定了我的信心。于是说道：“既然这样，咱们马上找亲戚朋友借钱，尽量一次买下来。不仅是为了省三万块钱。用煤矸石制砖，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明白人一看就会。拖时间长了，服务公司知道了完全用煤矸石也可以制砖，很可能反悔，不卖给咱们。”

　　“看来咱们还真得抓紧时间。”春花说。

　　说完我和春花各自回家筹钱。一冬天，我和春花赚了二十六万，我们每一人分了十万块钱，剩下的钱做流动资金。分到钱后，我马上把向父母借的五万块钱还了，还剩下五万块钱。买砖厂我和春花每人需要出资九万块钱，我还得借四万。这次我不想再动用父母的养老钱，父母年纪大了，要留点钱以防万一。除了父母之外，借这么多钱，我只能求助弟弟和两个妹妹，可两个妹妹家境一般，没有多少存款，我只有向弟弟借。我问爸：“秋林打算什么时候买新房？”

　　“他说一两年内就买。”爸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服务公司的砖厂要价十八万，我和春花每人要出九万块钱才能把砖厂买下来。我还差四万块钱。”

　　“我和妈不是还有五万块钱，你拿去用吧。”爸说。

　　“你那五万块钱我暂时不打算动用，想留着家里有事或厂里有事救急。这次我想向秋林借钱。”

　　“等秋林回来我和他说说，让他借给你四万块钱。”妈说。

　　“秋林好办，关键是淑娟，我怕她不同意两口子闹矛盾。”我说出了我的顾虑。

　　“淑娟还是通情达理的。”妈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向秋林借，晚上我问问秋林。秋林要是同意了，再让他问问他媳妇。”

　　“妈，你先问问秋林今年打不打算买房子，如果他今年不打算买的话，你再提我借钱的事。如果他打算今年买房子，就不要问了。”

　　“不向他借钱，你到哪儿去借那么多钱？”爸说。

　　除了弟弟，我确实没有地方借钱。我一边和爸妈聊着建矸石砖厂的事，一边等弟弟回家。

　　妈做好了晚饭，弟弟一家先后都回来了。吃过晚饭，趁淑娟在厨房洗碗，妈去了西屋。淑娟收拾完厨房，妈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秋林和淑娟一起过来了，说：“哥，存折里有十五万块钱，你办厂需要多少钱，明天中午让淑娟去取。咱家房子还能住，我们买房子早一天晚一天没关系。”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江城回来，我深刻地体验到了这一点。我对秋林说了打算和春花合伙买砖厂的事。“我自己有五万，现在还差四万。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全部还上这笔钱，我估计明年肯定能全部还上。”

　　“大哥，你不用着急还。”淑娟说。“买房子钱不够，我去向父母借。他们早就说过，我们买房缺钱找他们。”

　　对秋林和淑娟我也没有说太多的感激话，只是心里默默祈祷砖厂能赢利，争取尽快还上这笔钱。

　　第二天上午，淑娟从银行取来四万块钱交给了我。我马上给春花打电话问她借到钱没有，春花说她也凑够了九万块钱。于是我们俩约好下午去服务公司交款。

　　下午我带着钱来到服务公司时，春花已经到了，还带了一个人，我觉得有些面熟，经春花介绍我才知道是春花初中同班同学，现在是矿上的法律顾问，叫杨立才。我打心里佩服春花考虑问题如此周到。买厂子这么大的事，请个法律顾问可以避免因为考虑不周造成的疏漏。春花又把我介绍给服务公司的经理：“这位是我的同学，叫谷秋实，二十多年前也是咱们矿的职工，后来考上了大学，分配到江城工作，现在回乡创业。”接着又对我说，“这位是服务公司的孙经理。”

　　孙经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怪不得小李又是建蜂窝煤厂，又是买砖厂，原来后面有你这位高人。”

　　“我可不是什么高人。”我急忙摆手说。“我和她一样也是下岗职工，我们俩一起办厂，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你可不是一般的下岗职工。”孙经理说。“出手就是大手笔。”

　　“孙经理，过奖了。”我又是连连摆手。

　　寒暄之后，进入正题。交款之前，在杨立才的指点下，我们先询问了砖厂的债权债务和纳税情况，孙经理说，在准备把砖厂转让出去之前，这些问题都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接着杨立才又帮我们拟定了一个砖厂转让协议。在协议中申明如果砖厂出现债务纠纷由服务公司负责。同时协议注明了作为乙方的我和春花每人出资的数目。

　　交完款，春花问孙经理：“什么时候办理砖厂移交手续？”

　　孙经理说：“明天早晨我把砖厂的关厂长找来，让他和你办理移交手续。”然后他问春花：“你知道上边发了要取缔小粘土砖厂的文件吗？”

　　“我知道。”春花说。“我们不用粘土制砖。”

　　“不用土？你们用什么制砖？”孙经理好奇地问。

　　“这个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春花说。

　　“你这么有本事，把水泥厂也买下吧。现在水泥厂也遇到了取土困难的问题。”

　　“水泥厂多少钱转让？”春花很感兴趣地问。

　　“服务公司前前后后为水泥厂投入了二百多万。你们要是想买的话，只要一百万就卖给你。”孙经理说。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春花说。“再说了，水泥厂干这么多年，很多设备都老化了。我们买过来以后，如果需要更新设备，说不定要花多少钱呢。”

　　“你要是嫌贵，我们再少要点，八十万怎么样？”孙经理问。

　　“我们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春花摇摇头，然后要往外走。

　　“小李，你先别走，咱们再商量商量。”孙经理说。

　　“你还能减多少？”说着春花又转回身。

　　“转让费是不能再减了，再减我无法向上边交待。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们能不能把水泥厂承包下来。”

　　这时我发现春花眼前一亮，她急忙问道：“怎么个承包法？”

　　“你们每年交十万承包费，先签三年承包合同。不过你们要先交五万风险抵押金。”孙经理说。

　　见春花还要搭茬，因为对水泥厂的情况不太了解，我急忙说道：“孙经理，承包水泥厂的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告辞了。”说完我拉了春花一下，春花不无遗憾地跟着我离开经理办公室。

　　出了门，春花问：“你对承包水泥厂不感兴趣？”

　　“现在咱们哪有钱承包水泥厂？就算有钱，砖厂刚买下来，有很多事要做。先把砖厂的事弄好，等砖厂开工了，你觉得有精力，再考虑承包水泥厂的事吧。”

　　“我觉得水泥厂承包条件挺诱人的。我听说水泥厂是因为质量不稳定，产品销路不好才停产的。只要找到能解决水泥质量的人才，解决了质量问题，一年也能赚几十万。”

　　“问题是现在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承包下来解决不了质量问题，产品卖给谁？” 

　　春花无奈地笑笑，对我和杨立才说。“快中午了，咱们到我家饭店去喝两杯。”

　　考虑到已经和春花离婚，再和春花一起出现在她儿子和儿媳面前不太好，便对春花说：“中午我家有事，我必须回去。”说完，我向杨立才伸出右手，和他握握手，说：“今天辛苦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失陪了。”

　　“改天见，老同学。”杨立才说。

    春花看看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拉着杨立才和她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