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听
“你有没有受伤?”
陶修远急着拉住落葵的衣袖,却被她不动声色地甩开了。
“大人请自重。”
“抱歉,我一时情急,失礼了,你刚才没有受伤吧?我回来迟了。”
陶修远深知自己刚才冒失了,但姜落葵帮白蔹包扎好后,就去查看其他受伤的衙役,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多余了。
“陶大人放心,我也略懂些医术,如果姜姐姐受伤了,我可以的。”
木香用身体将陶修远和姜落葵隔开,他虽然年少,但其中的缘由也是看得清。
“我自己来吧,身上太脏了,别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
白蔹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虽然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师父师兄生活在山上,但是自己在这死囚牢里待了这么久,身上这身囚衣也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了,闻着又酸又臭,但姜落葵丝毫没有嫌弃。
“我连尸体都解剖过,你难道比尸体还臭么?”
还没等白蔹反应过来姜落葵说的到底是什么,就听到她转身去和陶修远说了更让他吃惊的话。
“陶大人,他手臂上的伤口太深了,我现在只能暂时给他止血,如果不尽快给他缝合伤口,他这条手臂会废掉。”
“你说什么?”
白蔹没想到,竟然有人提出要把自己的手臂伤口缝合?难道就像缝衣服一样?
一想到师父曾经点着煤油灯给自己缝补衣服的场景,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不能走,郡守大人还没回来,首先他背着一条人命案。现在这样多的重刑犯都跑了,唯独留下了他,这难道不可疑么?”
“姑娘,这伤不打紧,没必要缝它,就让它这样吧,慢慢会好的。”
白蔹一看,这为大人明显是不信任自己,而且从前自己在练功中也受过不少伤,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伤有多严重。
“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烟罗。从前你受伤可能觉得无大碍,但是现在烟罗会影响你的身体。”
“他有什么?”陶修远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姜落葵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烟罗?你竟然中了烟罗?这可是传闻中的毒药。”
汤璟天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围着白蔹转了一圈,然后掀开他的后脖颈,仔细查看。
“你是有什么问题么?”
白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在身上又摸又拽,浑身有点不自在,但碍于人家都是官差,自己是个嫌疑人,就僵住不敢动。
“姜姑娘确定他是中了烟罗?”
汤璟天似乎还是不相信。
“是的,我确定,虽然身体上没有异样,但脉象上确实如此。”
“这种毒,我还真的只在书上看到过,是志怪小说中提到过,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个传说,没想到世间还真有这种毒。”
汤璟天很是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白蔹带回家。
“你不是最看不上的就是小说么?你竟然还看志怪小说?”
齐茵陈一般临摹着地上的脚印,听到汤璟天的话,就忍不住反驳。
“你好好看你的脚印,和我抬什么杠?”
“陶大人,刚才白蔹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但他还是选择护着我。而且我现在有证据证明杀人凶手不是他。他的伤现在刻不容缓。”
“但是谁能保证他离开县衙之后,就不会逃走呢?”
陶修远明显是不相信白蔹。
“木香,你跟着南星回愈安堂去帮我取桑皮线和玉红膏来。”
“先去东厢房吧,那儿现在没人。”
陶修远还是心软了,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为何那样生气,这人现在浑身脏乱,头发披散着,都遮不住脸上的污脏,也亏的姜落葵不嫌弃他,还给他检查身体。他现在还带着那么多疑点,这个无故闯入这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图谋?
“常大人,您先带他过去,我这边伤员处置好就过去。”
姜落葵没有看他们,低头检查衙役的伤口,白蔹还想说什么,却一把被常青给拽走了。
“你小子这可真有福气,这东厢房可不是谁都可以去的,陶大人大概是因为你救了姜姑娘,才给你如此优待。”
常青先带着白蔹往东厢房那边走。
“这东厢房有什么讲究么?”
白蔹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一面铜镜,才发现自己现在蓬头垢面,顿时有些羞愧,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东厢房一般都是贵客来了才能住的,有时候州里来人了,就会给安排住在这儿。”
正说着,他们就走到了一排装修考究的屋前,虽然现在是冬日,但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白蔹感觉到了融融暖意。
“这屋子里好暖和。”
白蔹从小练功,自是不怕冷,但他刚才只穿着囚衣,一路上走过来也觉得外面的风是寒冷刺骨的,但这屋子里烧着上好的红萝碳,暖意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是啊,这碳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买不起,这可不是我们郡守大人贪墨,反而在这衙门里,很多东西都是钱大人他自掏腰包给添置的。也不知道这件事儿会怎么处理,恐怕我们都得被免职。”
常青叹了口气。
“那些人就是有预谋的,而且我在牢里的时候,那些人的表现,却是有点。”
白蔹回忆自己和那些人的相处,他虽然没有接触过死囚,但总觉得那些人的表现都不想是快要被处死的人。
“有点什么?”常青突然来了精神。
“就是带着希望的感觉,觉得他们不是死气沉沉的,像是有人给了他们生机。他们其中有的人还劝我想开点,说什么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真有人这么和你说?”
常青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这些死囚都知道自己即将被放出去么?
“是啊,我当时也没太在意,还觉得这郡守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答应他们可以放他们离开。没想到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跑啊?”
“我啥事儿没犯,坦坦荡荡的,跑什么?如果让我师父知道了,他会打断我的腿吧。”
白蔹想到自己的师父,他平日里虽然表现的很随和,但对于他们的品行,确实异常严苛。
“那就只能等着钱大人回来了,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出去看看。”
“我还能最后问一个问题么?”
白蔹看常青要走,急忙拉住他。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外面都忙成一团了,我得出去帮帮忙。”
常青显得很不耐烦。
“其实是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能不能劳烦您帮我打盆水?一会儿姜姑娘进来给我治疗,我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实在不雅。”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一会儿洗洗,然后换套衣服。那第二件事儿是什么?”
常青这才想到,自己刚才其实就想着要给他拿身衣服,他身上这套囚衣简直就是又丑又脏,他都觉得恶心。
“那位姜姑娘,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郡丞大人对她如此上心?”
这个问题白蔹其实已经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地颠倒了好几次,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这样一个小姑娘就在监牢里出入,还有郡丞大人陪同。在面对那些凶徒的时候,她竟然可以沉着冷静地应付,虽然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却能将挟持自己的人给制服,这让他深感敬佩。
“这个姜姑娘啊,她可是个传奇人物。她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但她又会仵作之术。钱大人想让她来衙门帮忙,但她父亲考虑到她的身份,死活不愿意。而且大家都看得出,陶大人苦守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对这个小姑娘一见钟情。”
白蔹心中一震,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
“但是人家姜姑娘不愿意啊,明里暗里和陶大人保持距离,陶大人私下想接触姜姑娘都没有门路。”
常青摇摇头感慨道,他其实觉得自家大人挺冤的,长得是一表人才,还是学富五车,家庭条件也是郡里挑不出来的,这姜姑娘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你的意思是,姜姑娘对郡丞大人没有感觉?”白蔹突然觉得这日子又有盼头了。
“你没看到么?姜姑娘冷冰冰的样子,那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我怎么感觉她对谁都那样啊?”
白蔹想到刚才姜落葵对自己的那个态度,顿时又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你不会是对姜姑娘一见钟情了吧?那哥哥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样的主意,小心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
常青拍了拍白蔹的肩膀。
“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一会儿要给我缝伤口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白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屋子里有点冷,他回头去看看炭火,烧的挺旺的啊。
“你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我去找姜姑娘。”
常青把白蔹的袖子捋上去,刚才止血的衣襟已经都被血给染透了。
“我说,我为什么觉得头这么晕,原来是流了这么多血啊。”
白蔹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本想冲着常青笑笑,没想到却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