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缘（续）

第七章 疗伤之契

林沐抱着白璃跌跌撞撞地回到小屋，怀中白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将白璃轻轻放在床榻上，手指颤抖地检查她的伤势。白狐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浸透，那道旧伤重新裂开，边缘泛着诡异的黑紫色光芒。

"这是什么？"林沐盯着伤口上闪烁的暗光，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随着白璃的呼吸起伏。

他翻出所有珍藏的药材，却绝望地发现没有一种能治疗这种妖力造成的创伤。白璃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琥珀色的眼睛半阖着，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别睡，看着我！"林沐轻拍白璃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告诉我该怎么救你！"

白璃虚弱地抬起爪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发光的符号。那符号旋转着化作一缕银丝，飘向林沐的眉心。刹那间，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月光下的山谷，一位白衣女子将婴儿交给樵夫，婴儿额头上有一个与白璃爪尖相同的印记。"带他远离妖族纷争..."女子含泪说道，随即化作白狐消失在夜色中。

林沐猛地后退一步，震惊地摸着自己的额头。"那是...我的记忆？"

白璃的眼神变得复杂，她挣扎着用最后的力量化为人形。白衣被鲜血染红，银发失去了光泽，但她的手指依然坚定地握住林沐的手。

"你母亲...是我族长老..."白璃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她将你托付给人类...封印了你的妖血..."

"我是...半妖？"林沐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异常的头痛、那些幻觉般的记忆碎片突然有了解释。

白璃的嘴角渗出血丝："莫言...发现了你的气息...他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林沐紧紧抱住她下滑的身体："别说了，先疗伤！"

"只有...一种方法..."白璃的指尖泛起微光，"血脉契约...共享我的灵力...但你会..."

"我愿意！"林沐不假思索地回答，甚至没问后果是什么。

白璃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柔情交织的光芒。她颤抖着抬起手，在林沐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又在自己掌心如法炮制。当两人的伤口相贴时，一道耀眼的银光从交握处爆发，照亮了整个房间。

林沐感觉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能看见空气中飘浮的灵气微粒，听见远处溪水中的游鱼划动水波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联系在他与白璃之间建立起来，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的恐惧，还有...那份被她深藏已久的情感。

银光渐弱，白璃的伤口开始愈合，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契约消耗了她太多灵力。

"现在...我们生命相连..."她虚弱地说完，便昏倒在林沐怀中。

第八章 心墙崩塌

三天三夜，林沐寸步不离地守在白璃床前。通过新建立的契约连接，他能感知到白璃的灵力正在缓慢恢复，但她的意识始终沉浸在深沉的休眠中。

第四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时，白璃的眼睫轻轻颤动。林沐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碗，俯身靠近。

"白璃？"

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倒映着林沐憔悴的面容。白璃的指尖动了动，轻触他长出胡茬的脸颊："你...没睡..."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林沐喉头一紧。他握住白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那份真实的温度："我怕你醒来时看不到我。"

白璃的眼中泛起涟漪，她试图起身，却被林沐轻轻按回枕上："别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契约已成，我恢复得会很快。"白璃轻声说，却还是顺从地躺了回去。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摆满了各种药材和绷带，小炉上还煨着药汤。"这些天...你一直..."

"就像你当初照顾我一样。"林沐端来药汤，小心地吹凉，"不过我的医术可比不上你的妖力。"

白璃接过药碗，两人的手指在碗沿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在契约的连接中荡漾开来。她低头喝药，银发垂落，掩饰着微微发烫的脸颊。

"林沐..."放下药碗后，白璃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关于你的身世..."

"我知道你有苦衷。"林沐打断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些天通过契约，我感受到了很多...包括你对我母亲的承诺。"

白璃震惊地睁大眼睛："你能读取我的记忆？"

"不是读取，是感受。"林沐指向自己的心口，"这里...充满了你对我的保护欲，还有..."他忽然停住，耳根泛红。

白璃立刻明白他感知到了什么，羞赧地别过脸去。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感，那些深夜独自望着月亮时的思念，全都被契约暴露无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枝头，清脆的鸣叫打破了宁静。

"莫言不会善罢甘休。"白璃最终转回话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认出你的半妖血脉，一定会回来。"

林沐点点头："我们需要准备。"他犹豫片刻，"白璃...你能教我使用妖力吗？"

白璃猛地抬头："你想激活血脉？太危险了！人类躯体承受不了完整的妖力！"

"但我不是纯粹的人类，对吗？"林沐苦笑，"如果这能保护你...保护我们..."

白璃望进林沐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他。她轻叹一声："我只能教你最基础的灵力运用，绝不能尝试完全觉醒。答应我。"

林沐郑重地点头。白璃伸出小指："这是灵契之约，不可违背。"

当两人的小指相勾时，一道微弱的银光闪过，象征着又一个约定的成立。这一次，林沐清晰地感受到了契约中流动的力量，也感受到了白璃那份深藏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炽热情感。

第九章 灵修初试

接下来的日子，小屋后的空地成了他们的修炼场。白璃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契约带来的灵力共享让她比预期更早痊愈。

"灵力存在于万物之中。"白璃站在晨光中，银发随风轻扬，"感受它，就像感受呼吸一样自然。"

林沐盘坐在草地上，闭目尝试按照白璃的指导寻找体内的灵力流动。经过多次失败后，他终于在一次深呼吸后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暖流。

"我感觉到了！"他兴奋地睁开眼，掌心朝上，试图让那缕灵力显现出来。

白璃微笑着蹲下身，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他的掌心上："别急，慢慢引导它..."

两掌相贴的瞬间，林沐体内的灵力突然活跃起来，如小溪般欢快地流淌。一道柔和的银光从两人交叠的掌缝间溢出，在空中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这..."林沐惊讶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白璃也显得很吃惊："你的灵力...与我的产生了共鸣。"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沐，"这种情况通常只发生在..."

"发生在什么？"

"血脉相连或...心意相通的灵修伴侣之间。"白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林沐的心跳漏了一拍。通过契约，他能感受到白璃此刻的羞涩与期待，就像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朵，既害怕又渴望绽放。

"也许两者都有。"他轻声说，鼓起勇气握紧了白璃的手。

白璃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回应这个暧昧的暗示。她转而指导林沐继续练习基础灵力控制，只是指尖的温度比平时高了几分。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溪边休息。林沐笨拙地用灵力激起一朵小水花，得意地看向白璃："怎么样？"

白璃忍俊不禁："像只玩水的幼犬。"她随手一挥，一串水珠在空中凝结成晶莹的狐形，绕着林沐转了一圈才落回溪中。

"不公平！你练习了几百年！"林沐佯装恼怒，却忍不住为这美景惊叹。

白璃的笑容忽然黯淡下来："是啊，几百年...而你..."她没有说完，但林沐明白她的忧虑。人类的寿命对妖族而言不过弹指一瞬，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苦涩。

"白璃，"林沐认真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每一天都想和你一起度过。这就够了。"

白璃的眼中泛起水光，她别过脸去："别说傻话。吃完午饭继续练习，你连最基本的灵力护盾都还没掌握。"

但林沐通过契约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震动，那种被珍视、被渴望的温暖感觉让他胸口发胀。

下午的训练中，林沐进步神速。他不仅能稳定地释放灵力，还成功构筑了一道薄弱的防护屏障。白璃惊讶于他的天赋，却不知这是契约与血脉双重作用的结果。

日落西山时，林沐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这次头痛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他跪倒在地，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燃烧的宅院...哭泣的妇人...一个与白璃有着同样琥珀色眼睛的白衣女子将他推向人类樵夫..."记住，你叫林沐，林木之沐..."

"林沐！林沐！"白璃焦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输送着安抚的灵力。

"那是我母亲...对吗？"林沐大汗淋漓地问。

白璃咬了咬唇，终于点头："她叫雪姬，是我族最强大的长老之一。十五年前，妖族内乱，她为保护你而将你送入人间。"

"她...还活着吗？"

白璃的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林沐握紧拳头，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伤。这股情绪如此强烈，竟引得周围的灵力产生波动，一阵狂风突然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林沐！控制情绪！"白璃惊呼，试图稳定暴走的灵力。

当风平息时，林沐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指尖长出了尖锐的爪状物，正缓缓缩回。他抬头看向白璃，后者脸上写满了担忧。

"你的妖血...对强烈情绪会产生反应。"白璃严肃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阻止你完全觉醒。半妖之躯若强行承载完整妖力，会崩溃的。"

林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异常坚定："白璃，带我去妖族领地。我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也想找出为什么莫言对我如此执着。"

白璃浑身一震："不行！太危险了！现在的你根本无法应对——"

"我不是在请求许可。"林沐直视她的眼睛，"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

两人对视良久，白璃终于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至少等你完全掌握基础灵力运用。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向导？"

白璃点点头，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位老朋友。他是半妖与人类的后代，对两边的情况都熟悉。"

当晚，林沐辗转难眠。透过契约的连接，他知道白璃也没睡。那种若有若无的情绪波动，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决绝的准备。

他轻手轻脚来到白璃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放下。他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既脆弱又坚韧，仿佛一触即破，却又似乎永远隔着一线之遥。

第十章 旧友新知

第二天黎明，白璃带着林沐深入山林。随着海拔升高，雾气越来越浓，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抓紧我的手。"白璃回头说，"这是迷踪雾，普通人类会永远走不出去。"

林沐握住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感受着契约带来的奇妙共鸣。随着他们的行进，雾气渐渐散去，眼前出现一座隐藏在悬崖上的小木屋，屋顶上爬满了发光的藤蔓。

白璃上前轻叩门扉，节奏三长两短。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锐利的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来客。

"老狐狸带崽子上门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稀客啊。"

门完全打开，露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他满脸皱纹，头发灰白，但那双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不似人类的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耳上三个金色的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金环，好久不见。"白璃微微颔首。

老者——金环眯起眼看向林沐，突然瞪大眼睛："雪姬的崽子？！"他猛地转向白璃，"你疯了？带他来这儿？"

"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白璃平静地说，"而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金环骂骂咧咧地让两人进屋。屋内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器物，墙上挂满了地图和符咒。他给两人倒了杯散发着松木香的茶，然后一屁股坐在摇椅上，盯着林沐猛瞧。

"眼睛像你娘，下巴像你爹。"金环突然说，"那小子是个好猎手，可惜命短。"

林沐握紧了茶杯："你认识我父亲？"

"当然认识！当年人族第一猎妖师，林岳。"金环嗤笑一声，"讽刺吧？最痛恨妖族的人，爱上了妖族长老，还生了个半妖崽子。"

林沐如遭雷击。父亲是猎妖师？这与樵夫养父告诉他的故事完全不同！

白璃似乎也很惊讶："林岳？那个传说中的...可雪姬长老从未提起..."

"她当然不会提。"金环摇头，"林岳为了她和整个猎妖师公会为敌，最后死在同门手上。雪姬赶到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救下襁褓中的孩子。"

林沐的头痛再次发作，这次伴随着清晰的记忆碎片——一个高大男子将他高高举起，爽朗的笑声；同一男子满身是血，将他塞给一个白衣女子..."保护他..."

金环突然凑近林沐，鼻子抽动着嗅了嗅："有意思...你身上除了雪姬的血脉，还有别的味道..."他猛地转向白璃，"你们缔结了灵契？"

白璃的脸刷地红了，轻轻点头。

"胡闹！"金环拍桌而起，"灵契是夫妻之契！你们——"

"我们不知道！"白璃急忙解释，"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想救他..."

林沐目瞪口呆。夫妻之契？难怪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如此深刻...

金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哈哈大笑："妙啊！雪姬的崽子娶了她的同族晚辈！那老婆子要是知道了，非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不可！"

笑声未落，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金环脸色骤变，迅速冲到窗边："该死！猎妖师的追踪符！"

白璃立刻护在林沐身前："莫言？"

"不止他一个。"金环快速从墙上取下几件武器，"公会派了一支小队。他们一定是追踪灵契的波动找来的。"

林沐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爪状指甲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这次我不会逃。"

"愚蠢！"金环扔给他一把短刀，"就你这点本事，连最低级的猎妖师都打不过！"

白璃握住林沐的手："金环说得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猎妖师公会发现你的存在，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叛徒之子'。"

又是一声巨响，木屋剧烈摇晃。金环咒骂着推开后门："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

三人刚冲出后门，前门就被一道金光炸得粉碎。莫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叛徒之子与妖女，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林沐回头，看到至少十个身着灰袍的猎妖师站在屋前，莫言手中高举的符咒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最令他震惊的是，莫言身旁站着的是——他的养父，那个自称樵夫的男人，此刻却穿着一身猎妖师制服。

"父亲...？"林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养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奉命监视你十五年，就等这一天——引出雪姬的余党。"

世界在林沐眼前崩塌。所有的谎言，所有的背叛，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他体内的妖血沸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