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本草堂药田染成铁灰色,田埂中的裂痕被狭长的阴影拓成深渊。
梓馨的靴子陷进板结的土壤里,拔出来时带出几缕荧蓝菌丝。
徐曼妮被封禁的直播账号还在自动推送通知,手机屏幕的红光映着满地枯败的长春花,像撒了层凝固的血痂。她的目光扫过药田边缘那道被推土机碾出的车辙,喃喃自语道:“我们以为找到了真相……结果只是别人的棋子。”
梓馨突然开口,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曼妮,对不起。”
徐曼妮的手指微微一顿,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映在她泛红的眼角,“你为什么要道歉?”她苦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梓馨站起身,金发垂落肩头,遮住了眼底的疲惫:“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农园,你根本不需要特意直播,承担这个风险。”
王晓霏轻轻拍了拍徐曼妮的肩膀:“我们把所有赌注压在一次直播上。可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你的账号先没了。”
林雨墨蹲下身,指尖触碰焦黑的土壤,不由苦笑笑:“他们赢了舆论,但至少...真相不会因此就消失。”
杨敏站在远处,霞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上,“违约赔款、诉讼费、原料库存……农园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了。”
徐曼妮抬头,眉头微微紧蹙,声音像淬火的钢针:“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眼睁睁看着农园破产?”
此刻,众人陷入沉默,仿佛凝固成剪影,晚风掠过时,成片倒伏的长春花茎秆发出奄奄一息的细碎呜咽——那些曾饱含药汁的饱满茎节如今早已干瘪,枯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声里,不时爆出菌丝断裂的脆响。
入夜时分,徐雪攥紧帆布包的背带,指甲在掌心压出浅浅的月牙痕。她乘坐的公交车碾过颠簸乡道,车窗外的暮色像一锅浓稠的墨汁,将千梓农园的轮廓吞没。
巴士停在农园门口,徐雪跳下车,鞋底沾满泥泞。
两个月前,她随团队参与原材料检测,那时正是本草堂药田最茂盛的时候。长春花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而此刻……她站在高处俯瞰,整片本草堂药田像被灼伤的皮肤,焦黑的茎秆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徐雪的喉头微微发紧,她想起姐姐直播翻车后的模样,她曾以为自己只是个实习生,只能躲在实验室里处理样本,可现在……她必须做点什么。
徐雪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检疫岗亭的破铁丝网。
药田边缘,徐曼妮背对着她靠在实验车旁,肩膀微微佝偻,像株被风雨压弯的植物。王晓霏和杨敏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声音被暮色吞没,梓馨和林雨墨更是沉默无语。
她走近时,徐曼妮转过身,眼神复杂:“...小雪?你怎么来了?”
徐雪停下脚步,看着姐姐的面容——疲惫、憔悴,却仍倔强地挺直脊背。她忽然明白,姐姐不是为了赌气才站上直播镜头的,而是因为农园真的走投无路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焦黑的土壤,忽然抬头:“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药田根本不是被运输车内所谓的[T-32]破坏的?”
众人一怔。
徐雪从包里掏出平板,调出药检实验中心的焚烧炉历史温度曲线:“这几天,我拿到一些数据数据。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屏幕上,一条红色曲线刺破夜色。
“各位还记得嘛?一周前,张教授亲自带队对本草堂药田进行封闭式检测...我查了记录,那晚,药检中心的焚烧炉多启动了一次。” 徐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正常销毁只需要30分钟,但那次……整整烧了1个小时...”
“我想起来了。”听到这里,梓馨的瞳孔反射出屏幕冷光,“确实...那天,张教授的突袭式封闭检测是有些奇怪...”
“而且...”徐雪点开操作日志,"那天晚上,焚烧权限是张教授用生物卡直接开启的,没走常规申请流程。"
“你的意思,有可能是张教授对本草堂药田动了手脚?”王晓霏的呼吸急促起来:“可他是你们的导师,怎么会……”
“不,我并不能确定张教授就是嫌疑人。” 徐雪的眼神像淬火的钢针,“但...那天晚上,焚烧炉的启动权限只有他一个人有,操作的方式也有些反常...”
杨敏猛地站起身,一丝兴奋感映在他紧绷的脸上:“假设,张教授操控焚烧炉是为了销毁残留的证据…那么药田遭遇破坏的时间就不是之前推测的三天前,而是更早!”
徐曼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也就是说……诺和根本不需要冷链车,他们只需要一场‘合法’的检测...”
梓馨的金发垂落肩头,遮住了眼底的锋芒。她盯着焚烧炉的异常曲线,忽然轻笑:“刘潇赢了第一局……但他忘了,棋盘上永远有看不见的暗格。”
本草堂药田的荒土上,众人围在徐雪的平板电脑前,眼底仿佛炸开星火。
“各位,你们太激动了。”林雨墨的声音像把冰锥刺破沸腾的空气。
众人一怔,转头看向他。
“焚烧炉的异常启动并非直接证据。”林雨墨独自站在三米外的灌溉渠边,眼神冰冷:“而且,我们并不知道破坏药田的手法是什么,更没有弄清楚张教授销毁的是什么证据。”
沉默的氛围再一次笼罩下来,林雨墨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危险的弧度:“上一次,我们以为掌握了真相,结果连证据链都成了陷阱,这次……更要小心。”
话音落下,夜风裹挟着枯叶在荒土间翻滚,天际如浓墨汁般深沉,寒意逐渐攀上脊背,连空气都凝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众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