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的手指灵巧地拆下最后一支金凤发簪,宁繁星如瀑的青丝垂落,散在雪白的肩头。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唇色因热气蒸腾而泛着淡淡的绯色——与她前世分毫不差。
宁繁星微微侧身,左臂内侧那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赫然入目——那是她六岁时拍戏,道具组失误被热水烫伤的旧痕。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块皮肤,心头涌上一股怪异感。
这具身体,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们都下去吧。”她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今日不用人伺候。”
春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应了声“是”,带着夏棋、秋书退了出去。
冬画走在最后,关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浴池一眼。
待殿门彻底合上,宁繁星才长舒一口气,缓缓沉入白玉砌成的浴池。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她仰头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做皇帝就是好。
虽然原主只是个傀儡女帝,但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尖的。
这浴池引的是皇家温泉活水,池底铺着南海进贡的暖玉,连水面上飘着的花瓣都是每日清晨新摘的雪昙,据说有养颜奇效。
她掬起一捧水,看着晶莹的水珠从指缝间滑落,忽然觉得穿越到这里也不算太糟——至少比被王总那个油腻老男人潜 规则强。
就在她放松警惕的刹那——
“哗啦!”
水花四溅!
宁繁星猛地睁眼,本能地一掌拍向水面,激起数尺高的水幕。
她迅速扯过池边搭着的雪貂毛披风裹住身体,同时厉声喝道:“谁!”
殿内烛火摇曳,氤氲的水汽中,她警惕地扫视每一个角落——屏风后、梁柱间、幔帐里……
没有人。
“难道是朕太敏感了?”她喃喃自语,手指却已悄悄摸向池底暗格——那里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机关的瞬间——
“哗——!”
一道修长的身影破水而出!
银发如月光倾泻,水珠顺着少年精致的下颌线滚落。他耳后的鳞片因沾了水而泛着幽蓝的光泽,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张合。
宁繁星瞳孔骤缩——鲛人少主海烬翎!
“陛下好身手。”海烬翎抹了把脸上的水,竟还笑得出来,“本少主还以为能吓您一跳呢。”
宁繁星怒极反笑,雪貂毛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鲛人少主好大的胆子。”
她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半夜不在驿站呆着,无召进宫,还擅闯朕的寝殿……”
指尖一勾,池底机关启动,匕首已滑入掌心。
“偷看朕沐浴?”她突然暴起,刀尖直抵海烬翎咽喉,“你是活腻了,还是觉得朕不敢杀你?”
海烬翎却不躲不避,甚至往前凑了凑。刀尖刺破皮肤的刹那,他忽然抓住宁繁星的手腕,将她猛地拉近——
他的呼吸拂过宁繁星耳畔,带着深海特有的冷冽气息,像潮汐漫过沙滩,一寸寸侵蚀她的理智。
“陛下不演了?”
他低笑,嗓音如海底暗流般危险又蛊惑,“今日大殿上,陛下可是‘柔弱不能自理’呢。”
宁繁星冷笑,匕首在他颈间轻轻一压。锋刃沿着少年锋利的下颌线游走,像情人 缠绵的指尖,又像猎手丈量猎物时的刀尺。
“没有观众......”她俯身,红唇几乎贴上他耳鳍,“朕演给谁看?”
指尖骤然发力,刀尖在他喉结上挑出一粒殷红的血珠。“况且......”
寒光乍闪!
“刺啦——”
鲛绡外袍应声裂开,露出少年精瘦的腰腹。一道鞭痕如毒蛇般盘踞在他肋下——正是白日大殿上,她暗中用内力震伤的痕迹。
“这一鞭的仇......”刀尖抵着那道淤青缓缓下压,在他紧绷的腹肌上刻出浅痕,“朕可是......”
“记·得·清·清·楚·楚。”
海烬翎闷哼一声,却突然擒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她手背,引着匕首向下——
“陛下若真想报仇......”
他握着她的手划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最终停在一处陈年旧伤上。
那道疤狰狞可怖,像是被猛兽利爪贯穿,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是“朱砂泪”的毒性残留!
宁繁星瞳孔骤缩。
“三年前,南海围猎。”她刀尖在疤痕上画圈,声音轻得像雪落,“先帝用淬毒金翎箭,射伤过一条银尾鲛人......”
水珠从海烬翎骤然绷紧的下颌滴落。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抽手!雪貂披风在水面旋开优雅的弧,人已退至池边玉阶。
“所以少主今夜......”她歪头,绽出天真又残忍的笑,“是来寻仇的?”
葱指一勾,“可惜呀......”
“咔!”
池底机关启动,十二枚淬毒银针从蟠龙柱、琉璃屏、甚至漂浮的花瓣中暴射而出!
少年却如游鱼般旋身,银发甩出一串晶莹水珠。三枚银针擦着他耳鳍钉入墙壁,针尾犹自震颤。
“陛下好狠的心~”他委屈地拎起破碎的衣摆,“这件鲛绡值三千颗东珠呢!”
宁繁星翻了个白眼,随手扯下屏风上的星月玉佩掷去:“赔你就是。”
海烬翎凌空接住玉佩。指腹摩挲过纹路时,突然低笑:“这算是......”
他抬眸,眼底泛起深海般的暗涌,“陛下给的定情信物?”
海烬翎的嗓音低哑如深海暗流,尾音暧昧地上扬,可那双蓝眸却紧锁着宁繁星的脸,像猎手审视落入陷阱的猎物,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宁繁星眉梢微挑,雪貂披风下的手指悄然攥紧。
“鲛人少主说笑了。”她懒洋洋地拨 弄着水面漂浮的雪昙花瓣,指尖激起一圈涟漪,“一块破玉佩罢了,也配当定情信物?”
她面上不显,心却陡然沉下。这玉佩是原主及笄礼上所赐,背面刻着星月国皇室秘传的星轨图,若被有心人拿去......
海烬翎忽地低笑,将玉佩举至唇边轻轻一吻。
“陛下赏的,便是个石子儿......”蓝眸微眯,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肩颈,“本少主也要供在南海祭坛上。”
指尖摩挲玉佩上残留的体温,“何况这上头,还沾着......”
哗啦——!
宁繁星突然抬手,水花飞溅间,她已借力旋身而起!
湿透的雪貂披风被她甩落,玄色龙袍却不知何时已裹在身上——冬画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屏风后,适时递上了衣袍。
湿发如瀑垂落,在雪白后颈蜿蜒出妖娆的墨痕。
“想要定情信物?”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好啊。”
玉手一翻——
一枚鸽卵大小的鲛珠在她掌心莹莹生辉!
海烬翎瞳孔骤缩,猛地按住自己空荡荡的腰带:“陛下何时......”
“就在你贴上来的时候。”她指尖轻弹鲛珠,笑得像只得逞的猫儿,“鲛人族百年才结一颗的‘沧海泪’,据说能解百毒?”
突然俯身,红唇几乎贴上他冰凉的耳鳍:
“你说......”鲛珠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朕要是捏碎它,你会不会......哭出来啊?”
海烬翎眸色骤暗,突然扣住她后颈!
“陛下不妨试试......”他气息灼热如海底火山,“看是本少主先哭,还是您先......”
“陛下!云相求见!”
殿外突如其来的通传声,如利刃劈开满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