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成望先是大发宏论,居然预料到顺风客栈客满的情况,当时他就在渲染紧张气氛,这时又样子夸张,令人怀疑。不过这件事追究起来,他只是胆子小,最多是个扰乱人心,不至于剁手剁脚,因此他敢这样做。殊不知他瞒得过彭知云,却瞒不过鲁浣齐,鲁浣齐早就察探到他的气血不对,如今他的反应又背离了打手身份,两个理由够了,立刻将他捉拿。
众人刚在前方布置好了竹刺拒马,远处出现了骑兵的身影,沙神蛇一反平时的忧郁之色,朗声大笑两声,轻松说道:“这快就到了,都是好马。庄兄弟、知云,咱只是个小卒,你们两个将军可要做好主。”
这话既表明了他的必战之心,同时也是鞭策庄彦秋和彭知云。“这是自然。”庄彦秋立刻表情庄肃,命令说道,“小龙、陈奇,你二人一左一右,带领弓箭射住阵脚。”
彭知云本来怀疑沙神蛇有退缩之意,这时突然感到了他的忧虑不是为己,是为了众人,是认真负责,她感到沙神蛇是那种最值得敬佩的人!
坡上放哨的趟子大声叫道:“尘土!后面都有人来了!”
他说的后面指的是南面,西面是大山。
“怎么还不点炮?”庄彦秋走过去,怒视着任朗。
“点、点、点不着,怎么会受、受潮了?”任朗早就急得满头是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庄彦秋怒道:“不争气的东西!你慌个甚?点不着就扔掉。你带个打手快去坡上,有敌人翻山坡速速报警!”
“晓得了。”任朗连连点头。
任朗和任俊是费玉柱的亲外孙,费玉柱一向信奉“不打不成才”的信条,希望庄彦秋严格要求任朗,庄彦秋也就不对任朗客气,该骂就骂。
“去叫风少爷。”庄彦秋对彭知云道。
“是他在示警。”彭知云说着一笑。
“真有点神奇!不是常人啊。”庄彦秋微笑点头,拿出两块肉脯递给一个趟子手说,“快给风少爷送去。饿到谁都行,唯独不能亏了他。”
彭知云接着交待说:“你去了要说我命令你见他,我让他速来。”
风少爷跟费玉柱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只听彭知云的命令,别人的话一概不听。
众人面向东方,左面的铁蹄声如急鼓一般,数十骑急速奔来,齐马倌大声笑道:“沙大哥厉害,果然都是上品的战马。只可惜,它们的主人却是些蒙面宵小。”
沙清问道:“老弟怎知道这是战马?”
“我自小养马,在北地养了二十年。这马蹄声急而不乱,若非历过战阵的骏马良驹,步伐不会这样齐整。”齐马倌道。
“六十步内!弓箭伺候!”庄彦秋大叫一声。
敌骑果然减了速度,在六十步外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大叫:“彭知云那婆娘!你不敢上来么?”
声音雄浑高亢,气势夺人,众人都感到心惊。
这里西面是大山,南面是大山延绵出去形成的高丘,只有东面和东北面是平地。
东面以及东南面的山丘上各来了十多人,东南面的人四处散开,没有靠近,东面的人则是迅速与东北面来的主力汇合在一起。
喊话的正是龙刀蒙面人。
“彭知云出道以来还没怕过谁,何况是几个没脸的鼠辈。”彭知云高声回应,走上前来。
她在后面是为了等风少爷。
庄彦秋叫住李家兄弟,说道:“你们带我的人去南面。只要敌人进入射程,一律射杀,他们应该不是高手。”
李大枪李二枪带人去了。
龙刀蒙面人汇合了南面来的人,五十多骑分成前后两排,前面一排一字排开,只有空手人跟在龙刀蒙面人后面。空手人静静地骑在马上,看着不起眼,但是正因为他的存在,拳行的弓箭阵便苍白无力。
前面一排十几个人,龙刀蒙面人的左右一个人使剑,一个人使铁棍,再远一点有两个没有蒙面的异族人,二人身上围着羊皮袄,腰中系了束带,长发束纽,其中一人单手握一把特大的弯刀,看样子弯刀足有三十斤!彭知云的劲够大,而且她的刀法依照古法,讲究力度,不以灵变见长,即便如此也不过二十斤出头,对方如此刀重,那么这人不是傻瓜就是力量惊人,如果是后者,他的可怕绝不在龙刀蒙面人之下。
另一个是同样穿戴的异族人,他的兵器更重,这是个双手兵器,活像一颗树,这棵树是铁打的,一般人还叫不出这东西的名字,这玩意叫做狼筅。
“彭婆娘,还不上来受死?!惹得爷们们冲阵,你的人都要死在这里!”龙刀蒙面人高声喝道。
“你敢单挑么?我来!”谢志舜挺身而出。
几个敌人跃跃欲试,“都别急,我来,上次没打服他。时候有的是。”龙刀蒙面人说着下马,宝刀出鞘,刀鞘向后面一扔。
刘继祖快步过来,谢志舜果断地冲他一摆手,刘继祖向后退去,彭知云将刘继祖喊住,小声嘱咐两句,自己转身回去。
“撤去弓箭,人向后退,离开五十步!”龙刀蒙面人旁边使剑的汉子大声喝道。
“你们也要走开。”庄彦秋大声说道。
“邹家哥哥代我一时。”鲁浣齐说着,对邹家兄弟一拱手,向中路走来。
“鲁兄放心。”邹怀山和邹怀玉拍着胸脯说。
鲁浣齐带领左路人马,左路人马有鲁浣英、刘继祖、邹家兄弟带领的霸王庄群雄和拳行的打手。
此时中路的人向后退,左右两边的人却在向前,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战事一触即发。
中路两边的人都退到五十步之外,鲁浣齐忽然走上前来,厉声说道:“莫蝎子,你给我走远些!”
对面一个瘦小的汉子闻声大惊,嘴里嘀嘀咕咕。
鲁浣齐冷声说道:“你最好走人,不然有人灭了你全家。”
“哈哈,莫爷正好不想遮盖。”瘦小的汉子一把扯开蒙面,发狠说道,“我有家你也有家,但凡我家人少了一根头发,你们鲁家都给我见阎王!”
“我不动手,有人收拾你们家,别忘了你之前做的事。”鲁浣齐说罢,冷哼一声。
这个话狠。鲁浣齐只是个传话人,他这个话放出去,传话已经完毕了,莫蝎子恨不得生出两个翅膀飞回老家!他还说灭人家的家,这个玩笑开得不好。
莫蝎子闻言变色,向后退了十几步,鲁浣齐也退了回来。
使剑的汉子道:“闻说谢伏虎后退的功夫最强,不如划个场子,不然谢二哥退到人堆里找不到了,那可如何是好?十步之外便是输了。”
“由你。”谢伏虎道。
使剑的汉子也不拔剑,就用剑鞘划出一个半径十步的圈圈。这一带正是道路,汉子一路划去,地上火星直冒,剑鞘入土超过了两寸,众人看了心惊。
“来吧,见个真章。”龙刀蒙面人说罢,拱手都免了,脚踏趟泥步,身形忽左忽右到了谢志舜面前,宝刀一抖,谢志舜眼前刀光一闪,却是斜刺里宝刀斩来。
谢志舜双手平握长棍,与对手同时一抖,后退中推棍一拦,破了对手招式,拧身一转,长棍横扫,龙刀蒙面人宝刀一拦,中门直进,谢志舜一招“蜻蜓点水”,长棍点击龙刀蒙面人的膝盖,龙刀蒙面人急忙闪身,二人斗在一起。
彭知云急忙回去找人,迎面碰到了找人的趟子手,趟子手一脸焦急,小声说道:“风少爷不见了。”
“怎么?”彭知云就是一惊,命令说道,“速速道来!”
“我把这里找遍了,除了他钻洞!问了邢三,他也没看到。”趟子手说着,咬牙摇头。
彭知云只觉得头上一团气血,眼前一片黑暗。风少爷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如今风少爷没了,这次战斗注定失败,责任全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想到自己是气血冲头,于是咬紧牙关,强行疏导真气,头上略有舒缓,双眼依然看不到人,心中大骇!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说的话:“当你万般无奈之时,咬破自个的舌头。”她使劲一口,咬破了舌头!
痛极之下,彭知云念力大增,立刻搭起“鹊桥”,将真气引导下来,很快头上清爽了许多,睁眼就看到趟子手正一脸惊恐地盯着她,彭知云定了心神,强忍疼痛,含混说道:“不妨事。若是二掌柜的问起,你只让他来问我。”
“我不说……大姐你……”趟子手十分焦急!
“去吧。”彭知云说罢,咬牙忍痛。
趟子手一脸焦急和关切之色,彭知云一瞪眼,他急忙走了。
彭知云开动脑筋思考着。风少爷的武艺很高,现在理应是他显示身手的大好时机,他又认我当姐姐,怎么可能跑路?
想到这里,出来了另一个思想。风少爷几乎不是中华人,他跟自己、跟费玉柱只是萍水相逢,不要说他不认为费玉柱能帮他的忙,就算费玉柱找到了人,他的婚姻也已经告破,几乎没有意义,他为何不能背叛?他刚刚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背叛,成天喝得烂醉,指不定酒后生恨,来个“恨屋及乌”,恨透了中华人,来个更大的背叛!
还有,她从谈话中得知,风少爷并没有经历过严酷的大仗,如果他的胆气不够,心中承受不了,背叛是可能的。
一番思考,结果居然是风少爷背叛的可能更大,她真有想死的心,但是却不能死!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