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暑假了，张俊山不用每天赶着去上课了，也不用批作业了，自己可以利用的时间比非假期时多了不少。以前，他都会回老家去看望父母，或者出去旅游，今年则完全不同了。

         陈伟平的课题正在进行攻关阶段，他不得不比平时要多往实验室跑了，另外他还新招了两个研究生，要为他们的研究课题做规划；同时，他还一直在寻找另一个研究生，来将王东波留下的课题做完。

         更重要的是，他想利用假期时间相对宽裕的机会，把他与绮姿的关系挑明，并确定下来。他知道，这个假期是最好的时机，秋天新学期一开始，他与绮姿都会忙起来的，那时候想做这件事就不容易了。

         他想在帮助绮姿学车的过程中，找机会把挡在二人关系之间的那薄薄的一层壁纸捅破。

         他想让绮姿到驾校去学车为主，自己带她练习为辅，毕竟驾校的课程是比较专业的、系统的，应该作为主要的学习手段。

         两个人计划好之后，绮姿便在网上找了一家网评还不错、并且离学校不是很远的驾校，拿着张俊山转给她的学车费，以及其它的材料去报了名，开始了她正式的学车之路。

         第一天在去驾校的公交车上，绮姿的眼睛望着窗外，想着即将看到的驾校，心里是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她的脑子里一直想像着自己拿到驾照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想到即将成为一名穿梭在大街小巷，受人敬仰的女司机，她就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可是又一想到眼前那未知的学车之路，她的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就在这矛盾的情绪之中，她来到了驾校。

         一走进驾校，那混杂着汽油味儿和橡胶味儿的空气，让她那学车的感觉，变得更加真实了。

         交了学费，办完了手续，她找到了学习科目一的教室。

         让她没想到的是，教室里坐满了来学车的“学生”，他们大部分是年轻人，其中也参杂着不少的中年人。

         教室里四面的墙上，贴满了交通标志和交通规则。他们这些坐在下面的学车人，虔诚得如同小学生一样凝视着讲台上给他们讲课的教练。

         就这样她连续五天来到驾校，在课堂上完成了科目一的学习任务。

         教练跟他们说，学习完交通规则和安全法规，只需要在手机上下载一个APP，将题库中的那一千多道题做上几遍，就可以去参加科目一的考试了。

         她每天从驾校回到宿舍，都会给张俊山打电话，向他汇报当天在驾校上课的情况，以及所见所闻。

         “教练讲的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她说。

         “光记住还不够，关键是要理解。如果明白了那些规则和法律设定的原因，会帮助你记住它们的。”不愧是老师，随时都能把教学的技能用到生活中。

         “嗯，我记住了。”绮姿很听话地答应了。“来驾校上了几天课，感觉上驾校比一开始想像的要容易。”

         “哈哈，别高兴得太早喽。”张俊山笑着警告道，“学习理论不难，然而学开车的关键是‘开’，是动手动脚把车开好。等你开始学开车了，你就知道了。”

         “嗯—— 等我先把科目一考完吧。”她回答道。“这个周末我把题库里的题做几遍，下周不信考不过。”

         “如果需要，周末打扫卫生可以停一停。不过，你可以过来在家里做题。”张俊山提议道。他已经把自己的家，当作两个人的家了。

         “行，到时候看吧。”她说。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听在这里一起学车的同学说，练车的时候，太阳会晒得很厉害的，可能要抹很多防晒霜。”

         “哦……”张俊山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他接着回道：“你可以穿薄一些的长衣长裤，或者—— 穿一件中东穆斯林妇女穿的那种大长袍，把全身都包裹起来……”

         “哈哈，你还别说，我在驾校还真看到有人把自己整个都罩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那些教练都喊她们‘那个鬼’，哈哈哈哈，真好玩儿！”手机里传来了绮姿那甜甜的笑声。

         “外面天太热，要多喝水。”张俊山叮嘱道，“你们女孩子还要防止皮肤被晒黑了，真是难为你们了。”

         “我听他们说，皮肤晒黑了还不是最遭罪的，总是被教练骂，那才是最难受的。他们说这里的教练，普遍脾气都不太好。”

         “这个也是因人而异吧。”张俊山试图淡化她的恐惧，“你只要努力去学了，教练也就没有理由骂你了。”

         “嗯，你说的也是。”绮姿似乎又有了信心。

         不过，张俊山从她的声音中还是听出了她内心的忧虑，于是又道：“如果你觉得去驾校学车很不好过，我可以去陪你学车。”

         “不用，不用了。”绮姿回绝道，“你已经帮我付了那么多学费了，再说了，你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学车的事我自己可以管好的，你不用担心。”

         “嗯—— 那好吧。”张俊山勉强答应了。“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哟。”

         “好的，我会的。”她嘴上答应了。

         星期一，绮姿又来到了驾校。这次不用坐在教室里上课了，直接就参加了科目一的笔试。

         虽然刚开始还有一点儿小紧张，但这就像她在学校里进行的考试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考试都是在计算机上回答问题，回答完问题后，考试结果马上就显示出来了：一百分，通过！

         虽然这个满分的成绩对绮姿来说，稍稍有点儿意外，但却让她对学车的信心瞬间爆棚：学车也没有那么难的嘛，她想。

         科目一考过了，还有科目二和科目三要考。她跑到驾校的前台，询问了一下考科目二和科目三的预约情况，被告知二十天以后就可以考科目二了，三十天后可以考科目三。

         既然如此，那何不现在就预约呢？反正到时候如果不能考，再往后延迟就是了。这样想来，她把科目二和三的考试全都预约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来了，让她真正地体会到了学车的艰难。

         因为暑假学车的人太多，她第一次学习驾驶，就先顶着将近四十度高温的炽烤，等了三个多小时，才轮到她上车。

         教练姓金，个子不高，脸晒得黑黑的，两个肿眼泡十分显眼，看着跟金鱼有一拼。

         绮姿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明面上叫他金教练，心里则喊他为黑金鱼教练。

         科目二的学习，才是真正开车的起点。当她第一次坐在了驾驶座的座位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的那一刻，却忍不住心跳加速，兴奋交织着一些紧张的情绪，瞬间涌遍了她的全身。

         “你以前开过车吗？”黑金鱼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问道。

         “没……没有。”她紧张地回道。“第……第一次开车。”

         “你……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知道黑金鱼是不是也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自己说话也有点儿不那么利索了。

         “上车坐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检查和调整座位，以及后视镜，然后系上安全带。”黑金鱼接着就开始他的指导了，可是他说话时，却目视前方，看也不看绮姿一眼。

         绮姿看了心里直打鼓。她早就听说驾校的教练，脾气普遍都不太好，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练车，就这么不给面子。

         她紧张地在座位上坐好，然后左右看了看，把座位往前稍微挪了挪。再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伸手调了调。

         她又紧张地看了一眼黑金鱼，发现他没啥反应，知道自己应该是做对了，这还要感谢上课时自己很用心地听课了，所以对车里的各部分还是比较了解的。

         她伸手拉过安全带，很熟练地系上了。这个操作跟坐在副驾驶上是一样的，需要注意的是，现在她是坐在驾驶的位置上，一定要注意不能把安全带的插扣，插到副驾驶的插口上。

         “两手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左脚踩离合器，右脚踩闸，右手拧钥匙打火；汽车点火后，挂一档，松手闸，左脚慢慢松开离合器，观察左右后视镜，松开离合器，右脚踩一下油门，汽车启动。” 黑金鱼一口气发出了一连串儿的指令。

         绮姿一听，立刻就懵了。感到头都大了，一紧张汗也出来了。

         她慌忙低头去找脚下的离合器，却听黑金鱼喊道：“往前看，往前看！”

         她急忙抬起头，左脚在下面摸索着，好像踩到了踏板；接着右脚又在下面探索了一番，也找到了一个踏板踩了上去。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黑金鱼，却又招来了一顿训斥：“看路，看路！看我干什么？”

         她又慌忙伸手抓住了钥匙，一点儿一点儿地转动着，那几秒钟的时间，她却感觉好像是过了几个小时。

         突然，短促的“咔咔咔”声后，紧接着“轰”地一声，发动机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