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道,“那你要母后怎么做呢?渊儿,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要您杀了姬策。”
姬渊转过头,那双眼睛狠厉的能滴出血来,“您能做到吗?”
萧太后胃里波涛汹涌的翻滚,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孩子,仿佛在看陌生人。
“做不到就对了”,姬渊冷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姬策是您最心疼的孩子。母后,我真的很好奇,若是站在这里的是姬策,如果是他让您杀了我,以您这么护着他,您会不会答应?”
“他不会。”
萧太后摇头,她笃定,“策儿不会害他的哥哥。”
“那我就不知道了”,姬渊道,“反正姬策已经回广陵了,我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把他弄回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在我这里装的风流无能,回去了他照样还是呼风唤雨的广陵王。我动不了他,您放心好了。”
“渊儿,你可以不原谅我。”
萧太后恳求道,“但是,母后求你了,你放过姬策,好吗?”
您还真是…不死心啊。
母后,哪怕您今日过来找我,只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姬策,可能我都会心软。
您真的把我当成您的儿子吗,您现在连尊贵的太后都不是。您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了冷血的帝王,您都不惜为了姬策,向我俯首称臣了吗…
“那就看他表现的怎么样了”,姬渊尝到了自己嘴巴的血腥,“若是他真的能安分守己的守在广陵,我答应您,不再动他一根汗毛。”
“…好,好!”
萧太后破涕为笑。
姬渊道,“太晚了,您回去歇息罢。”
萧太后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下,其实她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但心里又清楚,他未必想再听她说下去了。她又怕他反悔,又要对策儿不利。权衡之下,她还是离开了。
没想到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一步真是又痛,又险。她真怕她再走错了,又会将他们兄弟两个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愿意承受一切,能不能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事实上,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渊儿再也不会认她这个母亲了。从前她看着明廷冷待宫芸时,为什么那么能感同身受,是因为她很早就知道,渊儿跟她这个母亲之间早就走远了。
宫芸当年也是出于无可奈何才送走了明廷,她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生病。如果她是健康的,那么明廷就能一直在她身边长大,而不会阴差阳错认了宫落做母亲。
她还觉得宫芸可怜,因为她的丈夫不爱她,儿子不认她。
现在的她和宫芸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宫芸也算盼到了好日子,一切好像都变好了。
想必她也会好的罢…
姬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一定要保护好策儿。
时辰不早了,送走了太后娘娘,陈述就进来准备劝小主子睡觉。一下走进来,他看到的是帝王成年之后几乎不再流露出来的无奈和脆弱。
陈述七岁就进宫了,二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东宫给储君做贴身太监。他家世穷苦但清白,进东宫之前日子不算太好过,总被进宫早些的太监欺凌,一直到进了东宫服侍储君,才算安定了下来。
他记得那一次小主子把他和东宫的人都喊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待着。后面他总感觉不对,冒着被小主子罚把花瓶举过头顶跪在门口,提早回了东宫。
那一幕他永远都忘不了,一个满脸都是血的孩子躺在一具死尸旁边,白皙细嫩的脖子留下了一道危险的伤口,再深一点就没命了。
那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这个孩子的孤独和无力,对比在皇宫里面走路都有母后牵着手的九皇子,小太子总是可怜了些。那一次之后,小太子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人人都只看到成年后的帝王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看见的,多数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
如果一个孩子没有在应该当孩子的时候迅速成长,那么走向绝路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陈述的内心到底是有些穷苦人家多余的良善,自己的人生就是半个悲剧,总不忍看见小主子还这么小就要防着丢命,从此以后照顾的就更加细心了。
印象里面,小主子总是没给过他好脸色的,但他都习惯了,主仆之间何谈平等。但当年在所有服侍小主子的宫人里面,他却是升迁最快的。
当年在小太子身边服侍的人,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