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十八岁生日那晚，镜中的自己突然眨了眨眼。
"生日快乐，新娘。"镜中人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它穿着破烂的红嫁衣，脖颈处一道紫黑色勒痕触目惊心。
温婉倒退三步撞上梳妆台，打翻的化妆品滚落一地。她自幼能看见亡魂，但从未如此清晰——那东西就站在镜子里，枯瘦的手指穿透镜面，递出一张泛黄的婚书，红绳系着的玉佩滴着黑血。
"签了它。"女鬼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温家欠我的..."
温婉转身就跑，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祖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苍老的手按住婚书："终于来了...婉儿，这是你的命。"
家族祠堂的烛光摇曳，映照着历代女性牌位——没有一人活过三十岁。祖母翻开一本发黄的族谱，每代都有一位"温氏新娘"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画着诡异符号。
"三百年前，你祖爷爷进京赶考前，与柳家小姐立下婚约。"祖母的手指抚过族谱，"可他高中状元后另娶贵女，柳小姐穿着嫁衣在花轿里自缢..."
烛火突然变绿，祠堂温度骤降。温婉看到角落里站着更多穿嫁衣的女鬼，全都脖颈扭曲，舌头外吐——那是历代"温氏新娘"。
"她不要纸钱供奉，只要温家血脉。"祖母老泪纵横，"每代选一女结冥婚，换其他人平安...这代轮到你了。"
温婉想逃，却发现祠堂门窗不知何时贴满囍字，只不过全是惨白的。女鬼从镜中完全走出，腐烂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好美的皮囊...正适合我..."
婚书上的字迹开始蠕动，像活物般爬向温婉指尖。一滴血落下，瞬间被纸面吸收。女鬼发出满足的叹息，温婉则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突然能听见祠堂里所有亡魂的窃窃私语。
"契约已成。"女鬼的身影渐渐淡去，"七七四十九日后，合卺交杯..."
接下来的日子，温婉的通灵能力暴涨。她能看见将死之人肩头的阴差，能听懂动物死前的哀鸣，甚至能让亡魂附身对话。但代价是——她的体温一天天降低，瞳孔在暗处会泛绿光，而镜中的自己越来越像那个女鬼。
最可怕的是第六个七天，温婉洗澡时发现后背浮现淤青指痕，像是有人从后面拥抱她。当晚她梦见自己站在古式婚房里，女鬼正一针一线地将自己的脸皮缝到温婉脸上。
"快了..."女鬼在她耳边呢喃，"洞房花烛夜，借汝还阳时..."
温婉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枕边多了个雕花木盒，里面装着真正的柳小姐遗物——一封绝笔信。信中字字泣血："...温郎负心，吾必化厉鬼，使温家世代女子代代不得好死，方解此恨..."
"不是冥婚...是复仇！"温婉恍然大悟。柳小姐不要替身，她要的是借温婉身体还阳，亲自报复温家后代。
第四十九天深夜，温婉被刺骨的寒意冻醒。闺房变成了灵堂，她自己穿着血红嫁衣，被无形的力量按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鬼正在用骨梳为她梳头，每梳一下，就有大把黑发脱落。
"吉时已到。"女鬼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拜堂..."
温婉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走向祠堂。那里张灯结彩，只不过灯笼是头骨做的，烛火幽绿。宾客席坐满了温家历代亡魂，而"新郎"正是当年负心的祖爷爷——他的尸体被七根桃木钉钉在太师椅上，腐烂的脸上凝固着恐惧。
"一拜天地！"
温婉的脖子被无形的手强按下去。起身时，她在供桌下发现了祖母的尸体——老人胸口插着剪刀，手里紧攥着一张符。
"二拜高堂！"
第二拜时，温婉用尽全力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婚书上，纸面顿时冒出青烟。女鬼发出凄厉尖叫，所有烛火同时熄灭。
"你骗我！"温婉将祖母的符贴在额头，"这不是婚书，是借尸还魂的契约！"
祠堂瞬间阴风大作。温婉趁机抓起桃木钉刺向自己的影子——那里正是女鬼与阳世的连接点。木钉入地三分，黑血如泉涌出。
"不！"女鬼的身影从温婉体内被强行扯出，"温家欠我的！"
"但我不欠你！"温婉将绝笔信扔进火盆，"你的仇人早就死了！"
火焰吞没信纸的刹那，所有亡魂同时哀嚎。女鬼的红嫁衣化为灰烬，露出腐烂的真容。她扑向温婉，却在触碰到那张符时灰飞烟灭。
清晨，温家人发现温婉昏倒在祠堂。婚书化为灰烬，祖爷爷的尸骨碎成粉末。而最诡异的是，所有"温氏新娘"的牌位全部裂开，里面的头发指甲等镇物不翼而飞。
温婉的阴阳眼从此消失了。但每逢阴雨天，她的镜子总会蒙上一层水雾，隐约显出几个字：
"我还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