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泪语凝噎,痴目涣散惆无尽。杨花落尽子规啼,美梦成想变恶梦。
天微凉,似那冰川彻骨痛,无法愈合。
“小姐,你已经不吃不喝的跪了好多天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丫鬟如霜心疼的说道。
“是呀小姐,要是姥爷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丫鬟如冰亦开口劝到。
姑爷害死了姥爷,这是她们怎么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为何,为何会变成这般光景。
她不明白,小姐的夫婿为何要如此做,他不是小姐的丈夫吗,是小姐对他不好吗,是姥爷对他不好吗?为何,为何他会下如此毒手。
那是小姐的父亲,是她妻子的父亲呀,他怎么还能下的去手,不仅害死小姐的父亲,还夺走慕家的一切。
如今局面,她家小姐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虽然小姐什么都不说,但是她们知道,昔日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霜,如冰,我们回去吧!”
本不愿再回到那个令她做呕的地方,可是她不得不回去,她与南宫煜还未和离,根本无法脱身,而她,也还有她想做的事未完成,所以,她必须回到那个恶心的地方。
“是,小姐。”
五天,整整五天,自家小姐终于开口说话了,说不开心是假的。
“阿父,委屈你只能在这里安息了,是烟儿不孝,烟儿对不起你,是烟儿的愚蠢天真害死了慕家所有人,你放心,烟儿不会在那般愚蠢了。”重重的于墓碑前磕下一个响头。
起身时,额角被碎石硌出的血痕蜿蜒至眉骨,她却浑然不觉。
指尖抚过墓碑上父亲名字的最后一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五年前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写“慕”字的温度。
山风卷起枯叶扑簌簌落在肩头,像极了父亲临终前咳在她掌心的血沫。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将她拽回现实。
红漆朱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慕凝烟攥紧袖口中的掌心,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愿在踏入这里半步。
那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嘲讽自己的自甘下贱,白皙的脸瞬间划过一丝苍白,触景生情,那些以为被遗忘的终究会卷土重来,化作陈年难以磨灭的伤。
门房见她归来,恭敬的迎了上来“夫人,你回来了。”
慕凝烟不予理会,径直踏入风云山庄。
熙熙攘攘,集市街道之中,热闹的小贩摊主们欢快的吆喝声叫卖声传遍大街小巷。
“老板,有糖吗?”
一袭雪衣少年拨开人群,腰间羊脂玉坠随着步伐轻晃,映得摊前的麦芽糖都失了颜色,俊美无双 风姿卓卓,那似青莲般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令天地失色,惹得周围目光驻足停留。
南宫煜对周围四四方方的目光视若无睹,目不斜视的往前眼前的糖果糕点。
“有的,这位公子,你拿好。”
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糖果,脑中想起那人姣容,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买包糖回去,她应该会喜欢的。”
是他有愧于她,是他对不起她,是他错了,他会弥补,会补偿。
这些天,他不是不想出席她父亲的葬礼,只是他知道,此刻的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所以,他只能躲,只能避开。
他承认,他怕了,怕看见那人望向她那充满恨意与冷漠的双眸。
攥着油纸包的指节微微发白,他转身挤出熙攘人群,避开街角孩童追逐打闹的身影。
深巷里飘来一缕熟悉的甜香,恍惚间又回到那年上元节,她踮着脚去够糖人,鬓边珍珠步摇扫过他手背,惊起一片酥麻。
踏入山庄的一刻,檐角铜铃叮铃作响,穿过游廊时。
只见家丁急匆匆向他跑来,气喘吁吁的喊道。
“庄主,你终于回来了,不好了 出事了。”
“发生了何事?” 不知为何,南宫煜此刻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似有什么重要之物正在离他而去。
“夫人,夫人她闯入祠堂,将写着庄主与夫人名讳的那一页族谱毁了。”
“你说什么?”
南宫煜拿着糖袋子的手骤然松开,“啪”的一声,满满的一袋糖果此刻全部滚落在地。
祠堂雕花木门被大力推开。
印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狼藉,
慕凝烟跪坐在碎纸堆里,指尖被宣纸割出细密血痕,此刻显得那样的恐惧。
闻声,她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嘴角还沾着碎纸屑:"南宫煜,族谱毁了,婚书也烧了,我们之间,再无半点关系......”
南宫煜踉跄着向前两步,雪色锦袍扫过满地狼藉。
碎裂的族谱残页上,墨迹未干的"南宫煜慕凝烟"六字正被她指间的血一点点晕染,像极了那年她嫁衣上绣的鸳鸯戏水,如今却被撕成血色残片。
"你疯了!"他伸手去夺她手中燃烧的婚书,滚烫的纸灰扑在脸上,灼得眼眶生疼。
她却突然松手,任由火苗舔舐着最后的契约,灰烬如黑蝶般飘落在她肩头。恍惚间,他想起成亲那日她掀开红盖头时,凤冠珠钗也是这样轻轻颤动。
"是,我疯了。"她仰头望着祠堂穹顶斑驳的光影,声音冷得像腊月的井水,"被你逼疯的,南宫煜,从此刻开始,我慕凝烟与你,夫妻情断,从此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关系。"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南宫煜感觉呼吸一滞,竟在她眼底看见滔天恨意。
起身,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如同她那可心死如尘的心,再也不会复苏。
祠堂外狂风骤起,卷着残页扑在南宫煜脸上。
南宫煜跪坐于地,将散落一地的族谱碎片拢在一起,试图一点一点的将它拼复。
忽然,一阵风袭过,好不容易拼凑的族谱残页又被卷得四散纷飞。
南宫煜踉跄着扑过去抓那几张薄纸,却是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残页被带入空中,越飘越远,最后消失于眼前。
“别跑……”他跪在满地狼藉中喃喃自语,发冠不知何时散落,墨发垂落遮住了通红的眼眶。
风裹挟着祠堂里未散的硝烟,“南宫氏凝烟”四个字的残片吹到他面前,字迹上还凝结着暗红血痂。
他颤抖着将纸片贴在胸口,恍惚间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苦艾香——那是她守在为父亲灵堂时,日夜焚烧的艾草熏染出的气息。
檐角铜铃突然疯狂作响,暴雨倾盆而下,也冲散了南宫煜怀中摇摇欲坠的残页。
雷声轰鸣间,南宫煜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捧着合卺酒说“愿得一心人”时,眼尾那抹羞涩的红晕。
如今红烛成灰,婚书化蝶,族谱化成漫天飞絮,他终于明白昔日的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一片真心,碎成了这满地再也拼不回的残页。
天如凉,悲泣歌,酒冷心残,此心已寒,再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