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到长春以后，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邱月。见到我，她快步迎了上来，和我拥抱了一下，说道：“这次表现还不错，还想到了先给我打个电话，没像上次那样偷偷来了，好像我能把你怎么样似的。”

    “这次是找你办事，能不先给你打个电话话吗？”

    “怎么，你的意思是以后不找我办事就不通知我你来长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什么不是，你就是那个意思。”邱月装作不高兴地说。

    “我可没那样想。”我说。“我答应过你，来长春就要去看你的。上次虽然没有通知你到车站接我，我不是也去你们单位了吗？”

    “不听你狡辩了，你还没吃饭吧？”

    “我在火车上吃了。”

    “你在火车上吃了，我还在饿肚子，陪我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再去办事。”

    我们俩一起进了车站附近的饭店。吃饭时邱月说：“我已经向单位请了假，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去买粉碎机。”

　　“又来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说。

　　“说什么呢？咱俩你还用说这些吗？”邱月说。“你上次来我记得我哥向你推荐的是用煤矸石生产空心砌块，你怎么建起了砖厂？”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本来不想买这个砖厂，可是春花非要与我合伙把这个砖厂买下来不可。我知道她买这个砖厂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想争口气，活出个样儿来，给那些让她下岗的人看看。春花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人，我应该成全她。”

　　“你们离了婚，你对她还这么好！”邱月的话里有一种酸酸的味道。

　　“我们虽然离婚了，但友情还在。”

　　“咱俩呢？”邱月问。“我和她只不过差一张结婚证和一张离婚证。”

　　“你和她还是有区别的。”我说。“如果咱俩领了结婚证，我估计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会再领离婚证。虽然我和她离婚是无奈之举，但是我们从结婚那天起就存在着离婚的可能性。我的一个童年伙伴都看到了这一点，可我却没有意识到。这次我和她合作，完全是出于童年时就已结下的友情。”

　　“算你说对了。”邱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咱俩结了婚，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和你离婚。既然你知道我和她不同，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躲躲闪闪，让我有一种你对她比对我好的感觉？”

　　我想了想，说：“现在我和她在一起，并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欲望冲动，所以很坦然；可是和你在一起，总有一种力量在做怪，让我担心把控不了自己，所以我才尽量和你保持一点儿距离。”

　　“你的解释还说得过去。”邱月得意地说。“就凭你刚才的那番话，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计较。你办砖厂还有什么困难吗？”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都顺利，只是临来之前，我们聘用的厂长说最少也要准备七八万块钱的流动资金，这笔钱数目太大了，我还不知道到哪儿去筹措。” 

　　邱月沉默不语，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还有十万元私房钱，你先拿去用吧。”

　　我急忙摇头说：“还不知道这个砖厂将来会怎么样，万一赔了，我可没钱还你。”

　　“要是赔了，就不用你还了。”邱月说。

　　“那怎么行！十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仍然摇摇头。

　　“让你拿去用，你就拿去，别和我婆婆妈妈的。”

　　“你的钱算是投资还是算借给我的？如果是投资，砖厂你投资最多，你就是大老板，年末我们按投资比例给你分红，如果算借给我的，给你一分利的利息。”

　　“我不想当什么大老板，也不想要你的利息，我是帮你。”邱月说。“秋实，你刚才的那番话虽然很含蓄，我也猜到了你对我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虽然我们无缘同床共枕，但是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是从心里希望你事业有成，生活幸福。”说到这里，邱月眼含泪水。

　　“邱月，我真心诚意地谢谢你！”我有一种想拥抱邱月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说道，“我看这样吧，如果厂子赚钱了，就算你投资；如果赔了，就算你借给我的，你的钱由我来还。我不会让你承担任何风险。”

　　“不能这样！”邱月说。“如果算我投资，我就和你们不仅要利益共享，也要风险共担。如果算是我借给你的，那是咱俩之间的事。不能厂子赚钱了，我的钱算作投资，我跟着分红。赔了，让你还钱。我看这样吧，就算我借给你的吧。我不想和你的初恋情人搅和在一起。这笔钱你用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急着还我。”

　　“你愿意这样也行！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办好砖厂。如果我们赚钱了，一定付给你利息。”然后我问道，“你的颈椎病好些了吗？”

    “前些日子到医院看过一次，缓解了一些，但是伏案时间长了脖子还是疼得厉害。”

    “方便时你还是去我们那里，让我的朋友给你彻底治一治。”

    “有时间我就去。”邱月说。“没想到你还牵挂着我的病！”

    “除了我的家人，现在我最牵挂的人就是你。”

    “谢谢你！”邱月的眼睛湿了。

    “咱俩你还客气啥？”我说。“小师妹知道我来了吗？”

　　“你不让我告诉她，她怎么能知道？”邱月说。“我就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春华躲躲闪闪的？”

　　“要是小师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我产生了好感，我有点不敢接受。”我说。“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怕她是一时心血来潮，冷静下来会后悔。我已经离过两次婚了，不想再有第三次。” 

　　“婚姻是两厢情愿的事。”邱月说。“既然你前怕狼，后怕虎，我就不跟着掺和了，以后你要是后悔了可别怪我。”

　　由于邱月事先已经打听好粉碎机经销商的地址，我们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经销商。

　　买妥机器之后，已经是中午，邱月要带我去一家高档饭店。我说：“如果你让我买单，咱们就去。”

　　邱月笑笑说：“我都怀疑你带的钱够不够买单的。既然你想让我省钱，咱们就找个饭店简单吃点儿。等你挣了大钱，我一定让你到大饭店请我一顿。”说完她把我带进一家小饭店。

　　吃过午饭之后，我说：“机器已经买了，我也没有什么事了。下午你去上班，我到市里的书店看看。”

　　邱月说：“我请了一天假，下午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咱俩去我家老房子。”说完她看看我。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神差鬼使一般地跟她上了车。

　　邱月见我上了车，脸上露出了笑容。关上车门后，就在她要转动点火钥匙的刹那间，我想到了邱月的女儿。我一把抓了邱月正在握着点火钥匙的手，一语双关地说：“邱月，我想咱们还是收手吧。”

　　“为什么？”邱月困惑地看看我。

　　“为了你可爱的女儿。”我说。“如果咱们再把已经熄火的发动机发动起来，将来很可能会刹不住车。现在你家已经恢复平静，如果是因为咱俩的关系，再发生矛盾，你女儿肯定不会原谅你。”

　　听了我的话，邱月不太情愿地把手缩回来，却又抓住了我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你说的对。不过车还是要发动的，为了我女儿，咱们不往那个方向去了。作为老同学，我成全你把好人做到底。以后咱们就规规矩矩地做朋友。”说完，邱月苦笑一下，同时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掏出手绢为邱月擦去眼角上的泪水，她没有躲避。这时她把手从我的另一只手中抽出来，再次发动汽车，同时说道：“你不是想逛书店吗，我这就送你去书店，然后我去上班。”

　　在车上，我对邱月说：“以前我每次到长春来，春花都要送我，就是我们离婚以后，她还送过我一次，但是这次我没让她送，我怕让别人看到了误以为我们是藕断丝连。所以我想，今晚你也不要到火车站去送我了，好吗？”

　　邱月沉默一会儿说：“好吧！十万元钱怎么办？你这次不带回去吗？”

　　“钱太多了，我带在身上不方便。等砖厂在银行开户以后，我告诉你账号，你把钱打到砖厂的账户里。”

　　“这样也行。”邱月说。

    她把我送到长春市最大的新华书店门口，我正要下车，邱月也要下车。

    “你也要逛书店？”我问。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邱月说。

    “我逛书店，看到好书就翻起来没完。”我说。“你会受不了的，你还是回去吧。”

    “那我就回单位了。”说着邱月身子扭向我，“不知道下次你什么时候还能来，再抱我一次。”

    我没有拒绝邱朋，伸出双臂，紧紧抱了她一下，然后下了车。邱月开车回单位去了。

　　进了书店，我一改过去只关注文学方面书籍的老习惯，来到科技书柜台前，在那里我发现一本名为《煤矸石综合利用》的书，如获至宝，拿起来翻看几页，便交钱买了下来。后来又买了几本种植和养殖方面的书，我觉得可以利用柞树沟矿沉陷区的空地搞点种植或养殖。

　　在书店里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在火车站果然没有看到邱月的身影，虽然有点儿失落，但也感到一点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