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回白龙蜕角渊波黯,鹤唳苍冥谁与俦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7902字 发布时间:2025-06-08

第一百三十一回 白龙蜕角渊波黯,鹤唳苍冥谁与俦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回目注, 俦chóu,十一尤。

回目解:积石,积石山。南山,昆仑山。

 

昨夜剧斗之时,玄尊者、甄儿、刘漾三人远远观看,无不惊惧。群侠撤退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潜入寒潭之外,三人观望良久,最后刘漾下去,一来他属傀儡之身,对寒潭寒气稍可抵挡,二则玄老与甄儿亦存了私心,且二人轻功更嘉,若稍遇险状,便可先行蛰伏。刘漾面上堆笑,心中早已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无奈之下只得运功护体,遁入水中。

三刻之后,刘漾竟还未冒出头来!

“玄老,傀儡身是否还需呼吸?”

“按理来说该当无碍,可神主道法神通有别于常,也未可知。”

“我不妨下去查看一番?”甄儿凝视寒潭,用手轻轻触碰,一股冻彻心扉的寒气直袭天灵,冻得这二八佳人浑身颤抖!玄尊者急劝:“不可,这寒潭水极冷,咱二人再等一刻便是。”

正说之时,萧虺竟落在二人身前。

“剑尊为何来此?”甄儿与玄尊者无不大惊,二人后退半步,手握宝剑。萧虺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惶恐。甄儿撤去三分敌意,轻问道:“剑尊面色为何这般难看?”

萧虺咬牙切齿道:“顾长峰那厮一向忌惮我功大,又或猜知神主将出远门,竟勾结刀尊一道害我性命!”

“有这等事?”玄尊者与甄儿相视一眼,面露微笑。萧虺颤声道:“你……顾长峰莫非给了你二人好处?”

玄尊者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叹剑尊……平日锋芒太露,这才……”

萧虺叹了口气又望向甄儿。

“顾长峰到底怎生害你?”甄儿追问。

萧虺警惕观察四周,这才低声道:“顾长峰请我喝酒,谁知酒中下了剧毒,待我查之欲运功逼毒之时,陈刓持刀前来截杀,天下哪里有这般巧事?!不是他二人勾结又是什么!”

“剑尊莫慌,来日我随你一道回去,绝不容他二人再欺辱你。”甄儿眼神黯然,一番言语安慰。玄老本来默不作声,忽察觉甄儿朝自己一撇,面上堆笑道:“剑尊,眼下正有一桩麻烦事,神主下去这寒潭已然一夜,我和甄儿姑娘还有刘兄不敢耽搁,三人抓阄,最后刘兄下水,现在已过去顿饭功夫,竟一点信息也无……”

萧虺皱眉:“下水倒是不怕,可我和陈刓斗了一夜,受伤极重,就怕……”

“这里有客‘九锡丹’,是本门疗伤圣品,无论外伤、内伤,甚至元神受创,皆可快速复原!还望剑尊笑纳。”

萧虺大喜,一把从甄儿手心夺过那丹药,拍了拍胸脯:“待我稍作准备!”

甄儿与玄尊者望着在地上盘膝调气的剑尊,面色一寒。只须臾之间,萧虺缓缓恢复血色,收功后纵下水去,不过几十个呼吸,便抱着一块丈许高的坚冰上来!

“这是刘兄!”玄尊者倒吸一口凉气,与甄儿一起协力将那坚冰拖到地上,不约而同望着冰中已被冻住的刘漾。萧虺嘻嘻一笑:“我下去之后便看到这家伙在潭底,若非发现及时,这斯早晚冻死。”

三人合力运功融化坚冰,足足顿饭功夫,那冰块终于融化大半,刘漾略微用力震开碎冰,露出头面和上半身,对萧虺感激抱拳:“多谢剑尊!”

“剑尊,你怎知我们在此处?”玄尊者微微一笑。甄儿不经意间转过头去。萧虺叹道:“说来几位也别笑话,我今被他二人设计陷害,已无路可去,前次截杀四大剑门之后,想来彼等不敢久留于此,而顾长峰与陈刓若要害我,绝然想不到我会藏身此处。”

“剑尊高明!”刘漾挑起大拇指。

“现在各位有何打算?”萧虺又问。甄儿摇了摇头:“我想在此处等他。”

“属下也需按照约定,等足三日。”玄老亦在旁述说。

“我看不妥!”萧虺皱眉不语。

“剑尊有何高见?”

“神主下水与敌大战,不知何日归来,若弃之不顾,来日神主上来之后,若被人埋伏,如之奈何?”

“这个……”玄老望向甄儿,甄儿又望向刘漾,刘漾再望向萧虺,笑道:“剑尊不如拿个主意!”

萧虺咧嘴一笑:“不如这般,我们两人一组,轮番再此等候。余人先折返门中歇息,每三日一换。

“可需他们过来接应?”

“哼!我看这几人居心叵测,就我们四人足矣。”众人见萧虺极力反对,也不再说什么。

“剑尊可愿随我回去?”

萧虺不停摆手:“打死我也不敢回去了,除非神主他日回归!”

“不如这般,剑尊先在此处养伤,和我一道在此等候,三日后玄老再来替换我等,我和剑尊一道折返。”甄儿身份特殊,在门中权利极大,众人都觉妥当,无不点头,只有萧虺嘟囔几句,却不敢明面反驳。

数日后,玄尊者与刘漾修整已备,替换二人。萧虺与甄儿这才同回门中。顾长峰、陈刓、木檒、火陨鸣、蓝雪宜等一众亲往迎接。萧虺恶狠狠瞪着顾长峰与陈刓二人。

“奸贼也有今日?”阿火在旁冷笑,蓝雪宜和木檒乐得在旁看笑话。萧虺气的咬牙切齿。

“新来的那小子哪去了?”甄儿哼了一声,甚是不满。萧虺在旁忙笑道:“我那师侄不懂事,姑娘见谅,一会我去教训他。”

甄儿微笑摆手:“看在剑尊面上,我不和他计较。”

萧虺不停谄媚,逗得甄儿咯咯大笑,蓝雪宜眼含怒火,凝视萧虺。众人厌恶萧虺,闻声欲呕,酒席之后纷纷告退。

蓝雪宜本待离去,忽听甄儿一声咳嗽。萧虺颇知分寸,当下缓缓告退。

“你最近怎样?”甄儿语音轻柔,如泣如诉。蓝雪宜痴痴望着她。甄儿面红耳赤,转身疾走。蓝雪宜快步上前拉住她:“阿甄!”

“你放开我……咱们……”甄儿有些慌乱,甩脱他快步离去。蓝雪宜满腹惆怅,伫立门前,远远凝望那道倩影。

欧阳峑闭关不出,佯装睡卧,正习练《龙虎真经》。忽而大门被轻轻撞开。萧虺醉醺醺入内:“小杂碎,见了师叔还不跪拜!”

“你……”修聚内功时最忌惊扰,欧阳峑心头狂跳,久久难平,若非已有根底,此刻已损了丹田,当下横眉倒竖,举剑便刺!萧虺侧身轻描淡写躲开,一道凌厉剑指将他手中剑弹飞!欧阳峑愕然:“我叔父武功已在那蓝雪宜之上,连他老人家都不可能空手间一招弹飞我手中宝剑!萧虺这败类到底修炼至何等境界?”

萧虺打了个嗝,哼哼道:“想学吗?我教你啊!”

欧阳峑闭目不理,又在一旁聚气修行。

“人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你师叔我在门中已然位极人臣,可一无子嗣,二无传人,你就不想来日承我衣钵,继我尊位?”

欧阳峑睁开一只眼看他,复又闭合。

萧虺怒气勃发,气的大声喘息,待他缓缓入静,突然运指又刺!欧阳峑惊怒之下险些喷出一口鲜血,顿觉手足酸软,竟连提握宝剑力气亦无,大怒道:“奸贼!要杀便杀!不必空费唇舌了!”

萧虺哈哈一笑,身化八法,在屋中游走,步法却极轻极缓,若屋外有人偷听,全然不闻其声。欧阳峑被此上乘剑术所吸引,呆呆看了良久,这才惊觉其步法之轻:“此贼难道是欲示好于我?可我在门中一无资历,二无高强武功,纵然得他好处,又有何益?况且又和他又有不共戴天之仇!”

欧阳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错过观看演武,岂料剑指又倏忽刺来,自己仍旧全无抵抗之力,一时间心如死灰,默然落泪。

“你这样子,来日如何报仇呢!”萧虺传音,面现责备之意。欧阳峑大惊失色,起身凝视之。

“简直是废物!竟指望你这种人能与师叔一道联手!滚吧!”萧虺哼了一声,负气而去。欧阳峑仔细回忆萧虺演武,手持长剑一一演练。

初时尚有错漏,亦觉平平无奇,待第二遍时,籍过目不忘之能,再度回想萧虺步法,便觉深不可测!

“他这一脚刚刚好,竟落在生门和死门之间,进退从容,不疾不徐,而那平平无奇的一刺竟无懈可击,纵然龚乂、雷鸣、蔡倐捷三位师兄弟都在此处,合我们四人之力亦难破之,这等剑术神鬼莫测!这似乎是师叔所自创,始于幽燕剑又超脱于幽燕剑。”

欧阳峑本极聪明,可他不知,此剑术便是当日萧虺传给萧琤之武学,乃是其融合平生所见所学而成之剑法----《一剑式》!

欧阳峑习练整整三日,内功虽无进境,剑术却在不经意间已突飞猛进,而此间萧虺并未现身。欧阳峑已将此术练至圆熟,亟欲观看后续高阶剑技,不经意间在门中遇到玄尊者,上前轻问:“玄老,萧虺那厮这几日去了何处?”

玄老抚须微笑:“欧阳少侠,你和剑尊似乎有些旧怨?”

欧阳峑笑道:“哪里,未有!”

玄老笑道:“剑尊外出公干,过几日他便回来。”

“嗯?”欧阳峑抬头,双眼眯成一线,心底念头急速飞转。

当日夜间,他偷偷潜入萧虺房中,仔细翻找,却一无所获。正当其满心失望之时,忽见条案上一本册子。

“《日月昭然劲》?这不是双龙剑客的独门内功么?”欧阳峑甚奇,略微翻看一遍,便听闻门外有声,当即惊怒后悔,“我太大意了!”

“小杂碎,在我住处乱翻什么!”萧虺提前归来,持剑便刺!欧阳峑侧身一闪,斜剑一撩,剑力蕴含风、雷二气,携阴阳,构八门,招数神奇之极,一招间便反守为攻!萧虺大喜:“侄儿,汝剑术有成,还不快叩谢师叔?来日你我二人一同对付陈刓和那姓顾的……”

“妄想!”欧阳峑一声低喝,剑气如长龙出海,萧虺暗惊,长剑一封,再度反 攻,二人见招拆招,双剑竟未有一次触碰,你来我往斗了盏茶时分,不分胜负!

欧阳峑大喜之下,稍有疏忽,被萧虺抓住机会,一剑刺穿肩头!

“贼人,我来日必报此仇!”欧阳峑强忍剧痛飞身而去。萧虺出门便追,陈刓笑吟吟走来,立在高处:“剑尊,今日这么大火气?”

“小辈不听话,我自有管教之责!”萧虺哼了一声,骂骂咧咧关闭房门。

反观欧阳峑正卧在榻上,顾长峰神色淡漠,为他包扎伤口:“欧阳少侠,下次你再逞能,我们几人齐上怕也救不得你!”

“谢天尊使搭救,晚辈今日确是莽撞了!”欧阳峑头面蒙在枕上,早已泪流满面。顾长峰翻了翻那本内功秘籍,而后放在他枕边,离去时掩好房门!

欧阳峑擦干眼泪,心中想念婈君,又起身朝北面默默祭拜欧阳仜,而后翻开《日月昭然劲》,轻声细读:“囊者圣王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与神合契。

念至中途之时,一股强横啸声化作无上剑气,自北面直射而来!

“我命休矣!”欧阳峑此刻正修习内功,昭然气已然满布周身经脉,被这股强猛如剑气所化音波扰动,本来浑身经脉寸断而死,谁知头脑一阵轰鸣,体内气息越聚越强,虽不敌剑气音波,却仍有百折不挠之势,屡败屡战,遇强越强!体内真气只一刻便激增了三分有余!比往日一昼夜修习所得为厚!欧阳峑狂喜之下再次分神,立时又显吐血之状,而那剑啸强猛,仿佛惊涛骇浪,无有尽头!欧阳峑再不敢分心,继续默念《日月昭然劲》,并按其口诀行功,内力以可怖神速飞快增长!

阿火正自闭目修炼,其居所正在萧虺与欧阳峑正中偏西南面十余丈,剑啸所过,便觉刺耳之极,大怒推门而出,飞奔至萧虺卧房所在,大声撞门:“开门!”

萧虺闭口,仿佛浪涛回旋,阿火本全力抗衡啸声,被他一激,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大怒而前,便撕他衣襟:“走,你我到僻静处决一死战!”

“你这疯子,老子何时招惹你了!”

正当二人欲殴斗之时,众人尽皆到来。

顾长峰、陈刓二人相视一笑。蓝雪宜、木檒、玄老三人亦怒目而视。

“剑尊,你与别人有些私仇,我们几人本不相干,奈何城门失火殃及池瑜,这是何道理?”

众人齐刷刷看着自己,萧虺无言以对,敢怒而不敢言。

顾长峰笑道:“不如这样,几位更换一番居所,火陨鸣兄弟亦搬到北面,与剑尊所在对调,他欲与人寻仇,与我等何干?”

陈刓闻言皱眉不语,顾长峰传音道:“萧虺不敢杀那孩子!让他二人鱼死网破便是!咱二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天尊使竟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陈刓冷笑。顾长峰微笑不答。

是夜,火陨鸣便远远搬离萧虺,萧虺搬至靠南,与欧阳峑更近了数十丈,顾长峰则在萧虺原住所。啸声虽厉,却与众人相距甚远,影响远低于之前。

而欧阳峑一夜之间收获颇丰,晨曦之时,一缕阳光射入屋内,他望着那寸金华,疾速运功,《日月昭然劲》第一重----‘日升月恒’已至完满!

正在此时,脑海中显出一缕金光,那金光凝做三个大字,‘满招损’!

“这是……不对,这是本门《地卷丹书》所记载之神通,‘象形法运’!难道有高人助我?又或者叔父未死?”欧阳峑喜极而泣,其灵台处那三个大字再变成一血红大字—‘危’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欧阳少侠!我们来看你了!”

“是陈刓!还有顾长峰!”欧阳峑忙将《日月昭然劲》藏于怀中,而后咬破舌尖,鲜血立时流满衣襟,他又用黑灰涂抹眼窝,这才轻声道:“几位……请进。”

“少侠莫非有难?”

几人推开门,望见欧阳峑时都觉不忍,阿火更对顾长峰怒目而视,上前道:“欧阳兄弟,今日晚上你睡我那里,萧虺那王八蛋绝对不敢伤你分毫!”

顾长峰冷笑:“他愿在此,干 你何事?”

阿火大怒:“干你妈的头!你这士族当真冷血无情!”

陈刓在旁劝道:“阿火兄弟,此事因果复杂,非一言而决!”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大好少年被萧虺那畜生如此折磨!”阿火仗义执言,又欲拔剑去找萧虺拼命,被众人拦住,欧阳峑心中感叹,竟找回久违的温暖之意,仿佛此处非是极恶昭彰的九锡门,而是正气盈天的幽燕剑门,他怕眼泪落下,将眼圈出香灰冲落,侧过身伏在榻上:“多谢几位好意,在下心领了。萧虺这厮不敢杀我。”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离去。木檒这等凶残之人亦叹息了半响。而蓝雪宜自早上便魂不守舍,一直望着九锡门密道出口等待那道倩影归来,此刻亦与众人一道离去。阿火见众人散去,最后拍了拍欧阳峑肩膀:“少侠,如有苦难可来找我!”

“谢火兄!”欧阳峑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自此以后,萧虺每夜比以剑啸‘折磨’欧阳峑。而白日相安无事,欧阳峑便在屋内巩固夜间所聚之内力。更抽空演习剑法。

众人见欧阳峑每况愈下,大多心生怜悯。却不知这数月之间,欧阳峑早已今非昔比,功力突飞猛进,已将《日月昭然劲》练至第三层—‘日销月铄’之境,再利用白日时辰,将所修庞大真气丝丝凝练,化作龙虎真经之真气,一来二去,两门内功之精髓渐渐合二为一,已然不下于昔日萧冥以《龙虎真经》与《冯虚御风古谱》所修聚之绝世神功!

半年时间倏忽而过,九锡门主仍未现身,萧虺、玄尊者仍旧一如前时,每三日轮替甄儿与刘漾,守在寒潭边等待元俌回归。

欧阳峑剑术内功具已臻至极高境界,顾幼锋、陈刓每每言语挤兑,他便欲在人前展示之时,灵台中便显出那个腥红的‘危’字!

“传闻我门‘象形法运’是一门极厉害的神通,但并非杀人剑技,叔父在日,常念起四句总纲,什么‘在天呈象,在地成形,在心为法,在人成运’。每次我追问这神通威力,叔父便不再言语,只道‘此术连我也未练成……他日我修为有成,再一起参详此术’。难道本门那位前辈早已仙逝,又或飞升了?”欧阳峑摇头苦笑,“生前之事皆未明了,何况死后?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欧阳峑右手虚握,而后伸出食指,一道凌厉剑气缓缓激荡而出,而后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若我一年前有此功力,便可相助叔父和水姐姐!绝不让他二人陷于死地!”欧阳峑叹了口气,食指微松,那道强横剑气消弭无形。他又翻开《日月昭然劲》,早已读完最后一页,望着那三行大字,叹息道:“日月经天、日月拱照、日月合光,这后三层不知是何等壮丽神奇的内功!”

此后数月,萧虺不再用剑啸‘折磨’欧阳峑,更在白日间探看。而在萧虺入门之前一刻,欧阳峑已将《日月昭然劲》秘籍焚毁,而后冷着脸侧身一瞥,并不理会。

“师侄,你师叔我要出去几日,特来跟你道别。”萧虺嘻嘻一笑,眼中竟噙满泪水。欧阳峑抬头望去,大为诧异:“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哭什么?难道终于良心发现?又或知我武功小成,怕来日报复他?”

萧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欧阳峑心头莫名一阵剧痛,起身追到门外时,灵台处‘象形法运’再度发动,显出九个大字,‘来日事急,万不可妄动’!

“这是何意?”欧阳峑望着萧虺离去身影,灵台处那九个大字缓缓消散。

数月之前,顾幼锋亦托人给谢无忌带去书信,述说戫儿身死之事。

武威军营之中,谢无忌如遭晴天霹雳,双眼空洞无神,手持书信呆立当场。众将士早已有备,却仍不忍见此情景。

“将军……”

谢无忌叹了口气,将书信叠好,塞入怀中,又取出那只荷包,摩挲之时终被泪水浸透!

“我要的‘人’找到了么?”不知几许之后,谢无忌缓缓开口,却未擦拭面上泪痕。

“已经找到了。”

谢无忌点点头。‘那人’自营外走入,一军皆惊,高呼万岁。

“你终于来了!”谢无忌走上前去。‘那人’点点头,有些恐惧道:“将军让我假扮‘河西王’,可此事若被拆穿……”

“若被外人看出端倪,直接拉出去砍了!”谢无忌神色冰冷。‘河西王’大惊失色,只得勉强抱拳一礼:“末将……”

“你现在要说‘本王’!”

‘河西王’叹了口气,昂起下巴,大声道:“谢无忌,你几时回西域去?”

患之满意点头,强笑道:“现在就走。大王不必送了。”

“将军……您交个底……”

谢无忌冷眼视之。‘河西王’叹了口气,再度昂起头,大声道:“谢无忌,你实话告诉本王,‘那人’到底几时回来,也让本王有个盼头!”

谢无忌面露欣慰神色,躬身道:“末将实不知,或许数月,或许数年……”

‘河西王’大惊,叫苦不迭,最后强撑着坐在虎皮交椅上:“本王知道了。”

“末将告辞!河西四郡安危就靠大王了!”谢无忌倒退数步,又道,“若遇难解之事,可差人告之末将和杜衍侯夫人。我二人定全力协助大王。”

‘河西王’眼神暗淡,点了点头:“有本王在,定保这一方百姓!”

“有劳了!”谢无忌抱拳,大步出营。

河西军众将士纷纷相送数里。

谢无忌快马加鞭赶回西域,星糜出城五十里迎接,一同前去的还有副将乙弗靖。

“赵长史,我又回来了,可你纵然在世,怕再也寻不到曾经那一腔热血的谢患之了!”谢无忌将一袋烈酒洒在赵长史墓前,翻身上马,对星糜笑道:“兄弟,我今天来投奔你了!”

星糜大笑,为其牵马:“镇抚使大人说笑,小王已设接风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

宴席之上,谢无忌一改往日拘谨,竟狂喝纵饮,因为功力深厚,千杯亦不曾醉。众人不无赞叹。

夜晚之时,谢无忌独自一人醉卧在华丽宫室内,忽而摸到枕边一柔弱无骨之物,立时酒醒了一半,调亮灯烛,仔细看去,那竟是一西域金发美人,容颜娇艳,有逾中原女子:“你是谁人?”

“将军忘了,人家好伤心!”那金发胡女说的一口流利汉话,更热情似火,翻身抱住他。谢无忌被一团热火包裹,肉体欢愉,亦难掩内心之苦涩,轻轻呼唤:“戫儿!”

“将军怎知妾小名是‘玉儿’!嘻嘻!”玉儿热情奔放,搂住谢无忌不停亲吻,“将军是妾心中永远的英雄。”

“呵。”谢无忌翻身抱住玉儿,“我不是英雄,是恶蛟,是狂龙,是世间最凶的歹人!”

玉帐中传来女人疯狂又复欢愉之叫声。谢无忌渐渐沉沦其中。身心尽皆被欲海所吞没。

而此时顾幼锋亦站在幽燕剑门禁地之前。这一年来,博恒容颜憔悴,胡须许久未曾打理,已覆满下颌,眼中刻着一抹永远挥之不去的忧伤。

“你也在此等候?”陈嵕极走近。顾幼锋神色迷茫,环顾远山,又缓缓抬头仰望天穹:“自我那夜见到英儿身影,便总觉她尚在人世,可惜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陈嵕极咳了一声,不再出言。顾幼锋叹了口气,默默擦拭眼角泪水,良久之后,这才问道:“陈先辈,谢无忌可有回信?”

“有!”陈嵕极递去一封书信。

顾幼锋快速打开,见不过是白纸一张,当下大怒,将之撕成个粉碎:“这奸贼,莫不是沉迷于温柔乡中,忘记了这血海深仇!更忘了昔日殿下之情谊!”

“禁声,有人来了!”

陈嵕极与顾幼锋施展轻功,瞬息间已跃至山上岩壁之后,而后缩身,远远望着下面人影。

玄尊者与刘漾再次折返寒潭之前,并低声交谈。顾幼锋此时功力已凌绝顶,与陈嵕极不相伯仲,下面二人声音虽低,却仍旧传入他俩耳中。

“原来九锡门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听他们说,九锡门主元俌进入此地已近一年。”

二人传音交谈片刻,见那二人绝无离去意思,便一直在高处监视。忽然之间,一道纸鸢飞来。下面二人一阵惊呼,声音传至顾幼锋与陈嵕极耳中!

“夏王归来了?”

上党之地,八千屠神卫与五万龙城军精锐浩浩荡荡走出山谷,自太行道走出。

夏王、河西王、夫人雪蓁、杜衍侯等众当先出来。而在外等候的数百将士大喜上前:“大将军,末将足足等了一年!您总算出来了!”

夏王略微吃惊,回望众人。

夫人与河西王亦愕然不知所对。

“我们进入那凶阵明明只有几个时辰……”

“我猜那凶阵亦如师祖开辟之‘秘境’,内中时间流速与华夏九州大不相同,又或规则缺失……”

夏王叹息:“能尽数将那百万亡魂怨气化解,已然不虚此行。”

“正是!大哥,将士们经此大战十分疲劳,该当修整数月。”

“我亦有此意!”

夏王言语未竞,那对重瞳便望见远处一黑衣人。

黑衣人拔剑而起,一道剑气自九天落下,直斩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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