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家那声声撕裂生死的尖啸余音未散……
呼——!
一阵裹挟着刺骨阴寒与浓烈坟土腥气的怪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风中仿佛夹杂着无数亡魂的叹息与低泣。
紧接着,守墓村内,那一座座爬满荧绿苔藓与暗紫霉斑的狰狞坟冢——
右侧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然推开!
一道道身影,如同挣脱了大地束缚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
她们的动作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却又带着一种沉入骨髓的阴森与死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每一个洞口涌出的……竟无一例外,皆是女子!
一百多道身影!如同骤然汇聚的、由纯粹黑暗与苍白构成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村中央的空地!将我和父亲那微弱的魂影、以及所有屏息的女眷,死死围困在中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但下一秒——
嗡……
低沉、含混、如同千万只夜枭在坟墓深处同时嘶鸣的私语声,骤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们彼此交头接耳,嘴唇无声地开合,那无形的、尖锐冰冷的意念却如同实质的冰针,直接刺入活人的脑海!每一句“话语”都裹挟着跨越千年的冰冷怨念与令人窒息的古老秘密,在这被雷暴余威笼罩的村落里疯狂回荡!
借着幽蓝烛火与尚未散尽的惨白电光,这些“先祖”的形貌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带来极致的诡异美感与恐怖:
有的面容姣好如生,却透着一股死人才有的、毫无血色的纸白,薄如蝉翼的肌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蛛网般清晰可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有的脸庞爬满了深邃如沟壑的皱纹,如同被风干了千年的树皮,深陷的眼窝里,两点幽绿或猩红的光芒冰冷地闪烁,沉淀着足以碾碎灵魂的沧桑与一种非人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她们的衣饰,是凝固的时光长卷:
身着华丽汉服者,广袖流云,衣袂无风自动,上面绣着的繁复云纹与瑞兽却黯淡无光,仿佛被岁月吸干了所有色彩,只余下灰败的轮廓。
穿着大唐宫装者,体态丰腴,却僵硬得如同石雕,曳地的长裙上,厚厚的灰尘如同凝固的石膏,纹丝不动。
披着宋代素雅长袍者,神情淡漠如古井,袖口衣襟处,精致的丝线早已泛黄朽烂,如同枯叶般一触即碎。
顶着沉重清代旗头者,珠翠虽在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华彩,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层永不融化的冰霜。
经过一番无声却激烈得仿佛空间都在扭曲的意念交锋,最终,一道身影被推举而出。
她身着明代皇后形制的凤冠霞帔!然而——
那本该喜庆的大红霞帔,色泽暗沉得如同干涸凝固的污血,金线刺绣黯淡斑驳,甚至爬上了点点铜绿般的锈迹!凤冠之上,珠翠蒙尘,金凤歪斜,昔日荣光尽数化作死气沉沉的累赘。
她的脸,是毫无生机的、如同上好宣纸般的惨白。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微微抿着。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双眼——空洞!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空洞!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虚无,仿佛能直接将生魂吸扯进去,冻结碾碎!
那空洞的“目光”锁定了我。
一个如同万年玄冰相互摩擦的、毫无起伏的声音,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
“汝……即为……待验之……柳氏……血脉?”
“且……忍一忍……些许……痛楚。”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蕴含着一种冻结骨髓的、不容置疑的恐怖意志!
我牙齿都在打颤,强忍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声音嘶哑:“怎……怎么个痛法?”
话音未落!
那身着霞帔的女子,身影骤然溃散!
化作一股粘稠如墨、翻涌着极寒死气的浓烈黑烟!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蟒,带着刺耳的、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尖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我的口鼻——尤其是鼻腔——钻了进来!
“呃——!!!”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
那不是肉体的痛,而是灵魂被强行侵入、被冰冷异物蹂躏的极致酷刑!
冰冷:那黑烟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鼻腔、咽喉、气管……疯狂涌入!所过之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经脉如同被寒冰利刃寸寸切割!
撕裂:一股蛮横、狂暴的力量在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中横冲直撞!仿佛有无形的巨手探入体内,抓住我的灵魂本源,要将其硬生生地从躯壳里撕扯出来!
那力量又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蚂蚁在啃噬、在重组我的血肉与神经!每一次“啃噬”都带来一波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剧痛高潮!
我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意识在无边的痛苦海洋中沉浮、碎裂!豆大的冷汗刚渗出毛孔,就被侵入的极寒瞬间冻成细密的白色冰晶,簌簌地从皮肤上剥落!我咬碎了牙关,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嚎!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汩汩涌出,却在接触到那股寒气的刹那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我的意志即将彻底崩溃、灵魂仿佛要被那极寒与剧痛彻底撕碎的临界点——
“咻!”
那股肆虐的黑烟,如同退潮般,猛地从我鼻腔倒卷而出!迅速凝聚回那身着血污霞帔的冰冷身影。
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前瘫倒,全靠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没有彻底昏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痛楚。
那女子微微仰起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空洞的“眼窝”似乎“看”了我一眼。那万年玄冰般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我的灵魂:
“血……脉……无……误。”
停顿了一瞬,那冰冷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异样波动?
“汝躯……内……燥热之疾……吾……已……顺手……抚平。”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温润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奇迹般地在我那被蹂躏得千疮百孔的经脉中悄然流淌而过。虽然无法抚平灵魂的创伤,却瞬间驱散了那蚀骨的严寒,让几乎冻僵的脏腑重新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温度?先前身体里隐约的不适感,竟真的消失无踪!
我还浸沉中,突然,一百多道冰冷、死寂、却蕴含着古老威严与绝对服从的意念之声:
“恭迎——少——主——!”
如同洪钟大吕,整齐划一地、重重地轰击在每一个活物的灵魂深处!声音在守墓村上空久久震荡,驱散了最后一丝雷暴的余威,将无上的权柄与沉重的宿命,不容置疑地加诸于我身!原本弥漫的阴森死寂,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属于古老家族的绝对威严所取代!
噗通!
女管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五体投地般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额头紧贴着散发着血腥味的泥土,枯瘦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惶恐与卑微的泣音:
“老奴……老奴罪该万死!有眼无珠……冒犯天威……恳请……少主……开恩……饶恕……”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冷峻威严?全然是一只匍匐在巨龙脚下的蝼蚁!
就在这万众俯首、权柄加身的震撼时刻——
我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
晓泉!站着的那个位置,空了!
就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灵魂检验、众人心神剧震的瞬间,这家伙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了!想必是看到大势已去,他那凭借裙带关系攀附权贵、染指柳府的美梦彻底化为泡影,只剩下亡命奔逃这一条路!
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混杂着轻蔑、快意与彻底解脱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堤防!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起一个冰冷而畅快到极致的弧度!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与释然的冷笑,从我喉间逸出。
纠缠的毒蛇终于滚蛋了!这口憋屈了许久的恶气,终于……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透着难以言喻的……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