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芙蕖坞·槐影蝶声
芙蕖坞的风光奇丽,吸引着沈源洲去探索。山脚下的月季花红艳艳的竞相开放着,小溪与对岸的河塘相连,小桥流水,蛙声一片,蜻蜓蝴蝶相互追逐,荷床轻摇着粉嫩嫩的花蕾,老槐树斑驳的树影也遮盖了荷塘的一角。
沈源洲常漫步于月季花丛中,感受着那浓郁的花香,仿佛能洗净心灵的尘埃。他沿着小溪前行,来到了对岸,溪水清澈见底,偶尔有几尾鱼儿在水中欢快地穿梭,河塘里的荷花竞相开放,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沈源洲喜欢坐在小桥边,静静地聆听蛙鸣,那清脆的声音让他感到无比的宁静与满足。
叶念柳总是不自觉地来到槐树之下,观赏小桥流水,观察蜻蜓点水、蝴蝶翩翩,和老槐树说说心里话,亲切地称呼它为“槐树爷爷”。这棵槐树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者,静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目睹着时光的流转。叶念柳经常向槐树爷爷倾吐心声,无论是喜悦还是忧愁,槐树爷爷总是默默地聆听,并以它那粗糙的枝干提供最温馨的慰藉。在叶念柳的心中,槐树爷爷不仅是她的知己,更是她的守护神。
“槐树爷爷,我是抱来的吗?”她蹲在树下,手指抠着树皮缝里的泥,声音发颤,“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谁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老槐树甩着绿叶在风中摇晃,没有回答念柳的问题。
念柳哇哇地哭了起来,眼泪砸在树洞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沈源洲目睹了槐树下一位小女孩正悲伤地哭泣,于是他拾起几片瓦片,向河塘对岸的念柳方向投掷。瓦片在水面上跳跃三次,越过了水面,惊扰了对岸的念柳。念柳见有人来,便停止了哭泣,起身望向沈源洲。沈源洲手持两枝月季花,向念柳走去,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
“你真是美丽动人,喜欢月季花吗?这些是我从对岸山脚下摘来的。”沈源洲说道,把花往前递了递。
念柳羞涩地未发一言,只是盯着花瓣上的露水。
“这些花送给你了,我还可以再去摘。”沈源洲继续说,见她没接,又把花举得更近了些。
念柳轻嗅了花香,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谢谢你!”她轻声道。
“那边还有许多小朋友在玩耍,我们一起去吧!”沈源洲提议,脚边的小石子被他踢得滚了滚。
念柳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着,抱着花的手紧了紧。
“我想去捕捉蝴蝶,你能陪我吗?”他话音刚落,一只蝴蝶恰好从她眼前飞过,他立刻追了上去,“我捉到蝴蝶就给你玩,我们一起看看谁捉得多。”他边追边说,突然停了下来,挠了挠头。
“我该如何称呼你?我叫沈源洲。”他问道。
“我叫叶念柳。”她轻声回答,头低着,能看见自己光着的脚丫踩在草地上。
“念柳妹妹,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耍。”他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好的。”她应道,声音轻得快听不见。
“念柳!我追蝴蝶,你来追我。”源洲说完便跑了起来,白衬衫在花丛里像只飞鸟。
“哥哥,等等我!哥哥,等等我!我追不上了。”念柳边喊边跑,裙摆被路边的草勾了一下,她也顾不上,只是往前赶,但很快便力不从心,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喘气。
源洲在塘边一角,突然站起身,伸手去捉蝴蝶的翅膀,脚尖踩着塘边的青苔,微微晃了晃。
“啊!”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噗通”栽进河塘,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半塘荷叶。沈源洲在水里像只没头的苍蝇,双手乱挥,双脚拼命蹬水,“救命!念柳!救我!”喊声被河水呛得断断续续,刚冒头的脸又“咕咚”沉下去,头发在水里散开,像团乱草。
叶念柳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扑到塘边时,正看见他的手在水面上抓了两把空,又往下沉。她眼睛一扫,瞥见塘边垂着的柳树枝——最粗的那根枝桠就浸在水里,被风吹得轻轻晃。
“源洲哥!抓柳树!抓那根粗枝!”她急得声音发颤,自己先抓住树干稳住身子,伸手去够那根柳条,使劲往他那边拽,“快!抓住!我拉你!”
沈源洲的手胡乱扑腾,好不容易攥住柳条,可那枝条太嫩,“咔嚓”一声断了,他“啊”地叫了一声,又往下沉了半截,嘴里呛出的水泡在水面炸开。
叶念柳眼尖,看见岸边的芦苇丛,青黄的芦苇杆一节一节的,硬挺挺的。她转身扑进芦苇丛,双手抓住最粗的一根,使劲一拔,“噗”地带出根下的泥,芦苇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接着!抓芦苇!”她把芦苇杆往水里递,杆梢刚好碰到沈源洲乱挥的手。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指节都捏白了。叶念柳往后仰着身子,双脚蹬在泥地里,使出全身力气往岸上拽,芦苇杆被拉得弯成了月牙,“咯吱咯吱”响,像要断似的。
“你使劲蹬腿!往岸边来!”她喊得嗓子冒烟,看见沈源洲的腿在水里乱蹬,脚底板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怎么也抬不起来,“是不是有东西拉你?快蹬!使劲蹬!”
沈源洲的脸憋得发紫,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身子在水里“咕叽咕叽”地扭,越扭沉得越深。叶念柳急得眼泪直流,突然看见阿强从远处跑过来,赶紧喊:“阿强!快来帮忙!他快不行了!”
阿强扑过来抓住芦苇杆另一头,两人像拔河似的往岸上拖。沈源洲的身子在水里被拽得歪歪扭扭,终于,脚尖碰到了硬地,阿强一把将他拽上岸,他“咚”地摔在泥里,一动不动,嘴里还往外冒浑水。
叶念柳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芦苇杆——杆梢缠着几缕黑头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她再看沈源洲,脸白得像纸,嘴唇紫黑,肚子鼓鼓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没了气。
“源洲哥!源洲哥你醒醒!”她扑过去,手抖着探他的鼻子,一点气都感觉不到。她想起村里老人教的法子,跪在他身边,双手交叠按他的胸口,一下,两下,按得自己胳膊都酸了,他还是没反应。
“呜呜……你别死啊……”念柳哭着,俯下身往他嘴里吹气,吹得自己头晕眼花,突然听见他喉咙里“咕”地响了一声,一口浑水从嘴角流出来,带着股河泥的腥气。
“动了!他动了!”阿强喊起来。
沈源洲猛地咳嗽起来,一下接一下,咳得浑身发抖,把肚子里的水吐了大半,脸色慢慢有了点血色。他睁开眼,看见念柳哭红的脸,虚弱地说:“念柳……水里……有手……”
叶念柳没说话,只是攥紧他冰凉的手,抬头望向河塘。水面上,那只紫蝴蝶还在盘旋,翅膀闪着光,像在盯着他们看。岸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叹气。
远处,老槐树的影子更长了,把半片荷塘都遮在阴里,仿佛在说:这芙蕖坞的水,藏着太多说不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