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时，袖口突然被拽住。
黎越景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薛窈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殿下，破镜难圆。”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徒留黎越景站在原地，掌心是被她指甲划出的血痕。
萧寒欲言又止：“主子，郡主她……”
“她该恨我的。”黎越景望着空荡荡的城墙，忽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
萧寒大惊：“您的毒又发了？”
黎越景抹去血迹，眸光比雪还冷：“去查清楚，当年那封说我另娶的信，是谁送到她手上的。”
他最后望了一眼薛窈离去的方向。
有些误会可以解释。
有些裂痕，终其一生都无法弥合。
烛火摇曳，薛窈指尖捏着那封伪造的信，薄薄的纸页在火光下泛着陈旧的黄。
信上字迹工整，言辞恳切，仿佛当真出自黎越景之手——
「窈窈，见字如晤。岭南孤苦，幸得沅娘相伴。今立为太子妃，勿念。」
落款日期，正是五年前她最绝望的那个冬天。
薛窈忽地轻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顷刻间化作灰烬。
“阿姐……”黎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恒王的手笔？”她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
"阿姐，喝口热茶。"黎稹将青瓷茶盏轻轻推到她手边，茶汤里飘着两片她最爱的桂花。
薛窈没接，只是盯着信上那句"今立为太子妃，勿念"，忽然低笑出声。
黎稹皱眉，伸手就要夺信："别看了。"
"急什么。"她侧身避开，指尖在信纸上摩挲，"你瞧这'勿念'二字，临摹得多像——连他写字时总爱在收笔处顿一下的习惯都学了个十成十。"
少年喉结滚动，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我这就去剁了那驿丞的手！"
"站住。"薛窈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暴怒的少年瞬间定在原地。
她慢条斯理地将信纸凑近烛火，"要剁也不该剁他的手。"
火舌卷上纸角的刹那，黎稹看见她眼底映着的火光比烛焰更烈。
黎稹点头：“他买通岭南驿丞，截了太子所有书信，又仿笔迹伪造这封。”
薛窈拂去指尖灰烬，语气轻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布了三年的棋子，该动了。”
"阿姐真要今夜动手？"黎稹单膝跪在窗棂上，夜风掀起他玄色衣袂。
薛窈正在系面纱，闻言指尖微顿："怎么，怕了？"
"我是怕你后悔。"少年翻身落地，腰间的错金匕首碰在青砖上发出轻响，"毕竟那是..."
"是阿兄的亲弟弟？"她忽然轻笑，伸手替少年理了理歪斜的玉冠，"阿稹，你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
黎稹下意识接道："对敌人仁慈..."
"就是对自己残忍。"薛窈将一枚柳叶镖拍在他掌心，"去吧，让'惊蛰'见见血。"
少年身影没入夜色前，突然回头："若是我失手..."
"那就回来。"她站在月下，素白衣袂如刃，"阿姐给你熬醒酒汤。"
翌日清晨，整个京城炸开了锅。
——恒王遇刺！
据说昨夜子时，恒王府突然闯入刺客。箭矢破空而来，直取心口。
虽未当场毙命，但箭上淬了毒，恒王心肺受损，太医院连夜会诊，至今昏迷不醒。
朝堂震动，元熙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薛窈坐在秦王府的水榭里，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恒王府守卫森严，刺客却能一箭穿心。”黎稹压低声音，“阿姐安排的？”
茶汤泛起细沫，薛窈轻轻撇去：“我不过递了张王府布防图。”
她抬眸，眼底寒意森然：“至于谁动的手……恒王这些年结的仇家，还少么？”
"听说恒王中的是百日眠？"黎稹蹲在药碾前捣着黄连，偷瞄正在配药的薛窈。
她头也不抬："嗯。"
"可咱们明明..."
"阿稹。"薛窈突然将药匙往瓷碗上一敲，"太医署今日丢了三钱朱砂。"
少年瞪大眼睛，随即笑得露出虎牙："难怪太医院那帮老头子查不出毒源！"忽又敛了笑意，"但若陛下深究..."
薛窈忽然抬手，沾着药粉的指尖在他眉心一点："所以你要去趟崔府。"
"现在？"黎稹跳起来，"崔观复那老狐狸正..."
"正是要趁他心乱。"她将香囊系在少年腰间，里面装着半片烧焦的账页，"告诉他，我备了梨花白。"
黎稹走到门口又折返，把袖中藏的蜜饯塞进她手里："药苦，别硬撑。"
京兆尹府衙内，崔观复翻看着现场证物。
一支玄铁箭，箭尾刻着小小的狼头图腾。
“北境军械。”他瞳孔微缩，猛地合上卷宗。
窗外忽有破空声袭来！
崔观复侧身闪避，一枚柳叶镖钉入案几，镖上缠着字条：
「酉时三刻，醉仙楼。」
落款画了朵小小的海棠。
——薛窈的记号。
"崔观复答应合作了。"黎稹翻窗进来时，薛窈正在焚香。
她手腕一抖，香灰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灰白。
少年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她捉住手腕——掌心一道新鲜刀伤还在渗血。
"解释。"
"就...划了下。"黎稹想抽手，却被攥得更紧。薛窈突然扯开他衣领，锁骨处赫然有道箭痕。
空气骤然凝固。
"是二皇兄府上的弩箭。"少年索性坦白，"我故意挨的，不然怎么让老崔相信有人要灭口？"
薛窈猛地将药箱砸在地上。
黎稹从未见她如此失态，愣怔间已被按在榻上。金疮药洒在伤口时，听见她声音发颤："再有下次..."
"就罚我喝三碗黄莲汤。"他嬉皮笑脸地接话，却在瞥见她泛红的眼尾时慌了神，"阿姐，我..."
"闭嘴。"她系绷带的手势依旧利落，尾指却几不可察地发抖，"明日去领罚。"
醉仙楼雅间，薛窈正在摆一盘残局。
崔观复推门而入时，她头也不抬：“崔大人可知，为何恒王遇刺，陛下却秘而不宣箭上图腾？”
“北境势力介入，会牵扯出太子未死的秘密。”崔观复盯着她，“但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薛窈终于抬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