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苑,是慕凝烟嫁入风云山庄后给予的的居所。
朱红廊柱上,郎雅清俊,匾额上新漆的「蘅芜苑」三字,金粉在暮色里泛着柔光。
陪嫁丫鬟如霜如冰攥着她的袖口低语:“小姐,这处居所真漂亮,连名字都这般好听,蘅芜,香草入名显高,奴婢还听说,这是姑爷特意为你布置呢?”
风铃作响,廊檐边角勾勒出美丽的图案。
如霜如冰的话传入耳中,令她心中无限欢喜。
是他特意为我布置的,真好!
梦果然是梦,梦醒了,一切幻想奢望皆为泡影。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那人准备,与她毫无干系。
“再告诉你一件更让你恶心的事,这蘅芜苑,本来是阿宸给我的住所,而你,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如今我回来,而且马上要跟阿煜成亲了,识趣的,就自己乖乖的搬离这里。”
思绪拉回,此时此刻却是异常的平静无波澜,或许心死了,便不会再有任何波动了,不爱了,亦不会痛。
哼,蘅芜蘅芜,连居所都要用那个人的名字命名,果然爱至深切呀,只有我这个傻子,才会相信他是为自己准备的。
双眸平静的扫视过周围,看着这昔日居住了一年多的居所,没有不舍,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恶心。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如冰的声音响起,将慕凝烟拉回思绪。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不用在活在他们恶心的回忆之中。
看了一眼如冰手中的细软,这才发觉自己能带走的东西很少很少。
不过几身衣物几件首饰,不过这样也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稀罕,拿着只会令她恶心。
“很好,我们走吧!”
拔下头上的簪子步摇,毫不犹豫的丢弃于梳妆台上,带着如冰如霜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鎏金步摇坠地时发出清脆声响,惊起梁间蛰伏的燕雀。
慕凝烟踩着满地碎玉般的冷光往前,忽听得身后传来瓷器碎裂之声——是她每日必用的缠枝莲纹茶盏,被如霜狠狠砸在门槛上。
"小姐既不稀罕,这些腌臜物便都该碎了!"如霜素来冷硬的嗓音里竟带着几分快意。
幽竹园
是整个风园山庄最偏远的院落,这里,就像被人遗忘的世外桃源,又像那皇宫大殿的冷宫居所。
昔日于于庄中散步之时,她曾无意之中路过这处居所。
暮春的柳絮飘进幽竹园时,慕凝烟正握着团扇轻扑流萤。
那时她还是初入风云山庄的新妇,踏着青石板迷路至此,眼前竹影婆娑间,竟漏出蛛网成结的飞檐。
“这园子荒废很久了。”身后突然响起老管家沙哑的声音,惊得她手中团扇跌落。
“为何会荒废,我觉得这处居所很好呀!”她弯腰拾起团扇,扇面上的并蒂莲被草叶蹭花了半朵。老管家枯瘦的手指抚过石桌上的蛛网,叹道:“可能是这里太过偏僻了,离山庄偏远,所以便荒废了吧。”
风穿竹林,发出沙沙般的声响,倒是显得寂寞萧条。
此刻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老管家佝偻的影子在墙上骤然拉长。
慕凝烟攥紧团扇转身时,听得身后传来窸窣响动,像是有人在竹影深处轻声叹息。再回头,唯有竹叶沙沙,摇晃着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
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细密,淅淅沥沥地落在幽竹园青瓦上。
慕凝烟立在廊下,望着院中被雨水冲刷得愈发苍翠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没想到,昔日无意中发现的院落 如今到成了她的栖息之所。
幽竹园,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虽然简陋,却也是静谧悠然,淡雅宁静,住在这里也不错。
这里,是她能离那个让她窒息之地最遥远的地方了,南宫煜一日不签和离书,她便一日走不出风云山庄半步。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远离他,至于和离之事,他不肯签,那她逼他签。
如冰捧着件披风走来,轻声道:“小姐,当心着凉。”慕凝烟接过披风随意披上,目光依旧未从竹林移开。
“我没事。”
“没事也不能站在这里吹冷风呀,何况还下着雨呢,屋里已经打扫好了,小姐,我们进屋吧。”看着自家小姐那白皙的脸上又增几个度,如冰更是心疼不已。
“嗯。”
慕凝烟淡淡一笑,笑意之中却是那无尽的悲凉。
夕阳夕下,断肠人在天涯。饱含惆怅之意。
南宫煜踏入蘅芜苑的那刻,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那人的足迹已经消失不见,
南宫煜的玄色靴底碾碎了满地寂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斜斜覆在空荡荡的雕花窗棂上。
案头未燃尽的蘅芜香仍在袅袅升腾,氤氲中,他望见铜镜里残留着半枚褪色的胭脂印,像极了那年她初嫁时,在喜帕下偷偷晕染的胭脂颜色。
那一堆堆的瓶瓶罐罐原封不动的放在梳妆台上,他昔日赠与她的首饰,全部都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好似被主人丢弃般逝去了光泽。
廊下悬挂的灯笼,此刻却显得无比萧条,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他伸手抚过冰凉的廊柱,指尖触到某处凹陷——那是她去年生辰,两人对酌时,她醉意朦胧将玉簪敲出的痕迹。此刻木痕犹在,簪子却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忽然,一声清脆的玉碎惊破死寂。他低头,看见青砖缝里嵌着半片孔雀蓝的瓷片,边缘还沾着暗红锈迹——是她最爱的那只缠枝莲纹茶盏。
记忆翻涌,他想起无数个日夜,她坐于桌案边,拿着这茶盏小口小口的啄饮,阳光落入她身上,拉长了她的倩影。
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内室,那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整整齐齐的叠于床榻之上,好似从来没有人落榻。
心中不安渐起,似什么重要之物离他而去。
她去了哪里?她要离开他了吗?
想法一出,内心忽然恐惧不安起来。
不,不行,不可能,她是他的,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来人!”
“庄主!有什么吩咐?”家仆闻声赶来。
“夫人呢,夫人去哪里了?”一把揪住家仆的衣领,冰冷的语气之中夹杂着急迫。
“庄主,属下不知,属下今儿一天并未瞧见夫人踪迹。”
家仆吓得直打哆嗦,颤颤巍巍的开口。
“去,传令下去,给我找,找不到通通给我去领罚。”
家仆连滚带爬地跌出门去,身后传来瓷瓶碎裂的巨响。
他死死捏着茶盏碎片,在回廊间狂奔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各院灯笼被夜风掀起一角,昏黄的光晕里飘着零星柳絮,像是落在地上的未干泪痕。
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好似红艳的彼岸花。
你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