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橡胶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像根细针扎进杨武耳蜗。老旧空调外机的震颤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次 “哐当” 都震得防盗门嗡嗡作响,门框缝隙里漏进的热风卷着沙尘,扑在他汗湿的脖颈上。
“谁?” 杨武的声音撞在铁门上弹回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后背紧贴着墙面,能感觉到晓晨的体温透过裤腿传来 —— 男孩不知何时已贴紧他的膝盖,攥着玩具车的小手在发抖。
“来接晓晨的啊!” 门外的声音沙哑得不正常,带着刻意压低的急切,仿佛喉咙里塞着团浸了油的破布。那蹩脚的普通话里混着闽南口音的尾音,让杨武想起赌场里那些放高利贷的福建帮,他们用同样的腔调说 “还钱” 时,总会伴随着铁棍敲桌的声响。这声音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下意识地摸向藏在后腰的弹簧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杨武缓缓凑近猫眼,金属边缘冰凉刺骨。透过那枚直径不足两厘米的圆孔,世界被扭曲成诡异的鱼眼镜头:身材消瘦的男人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阴影从眉骨斜劈而下,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薄得近乎刻薄的嘴唇,唇角有道浅色疤痕,像条晒干的小鱼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左手提着个黑色帆布包,布料表面凸起不规则的形状,里面好像鼓鼓的,不知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孩子他妈没跟我说有这事啊?” 杨武喊道,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他想起女人临走时的眼神,那充满恳求与担忧的目光。
“放心,我是晓晨的舅舅,这个地址啊,就是晓晨的妈妈告诉给我的。” 男人说话时,喉结不自然地跳动了两下 —— 那是说谎的征兆。杨武在赌场见过太多这样的小动作:输红了眼的赌徒发誓 “最后一把” 时,喉结总会像受惊的麻雀般乱颤。他还注意到男人左手无名指内侧有块褪色的刺青,形状像是朵花,却被刻意用烟头烫得模糊,仿佛想要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晓晨突然拽了拽杨武的衣角,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叔叔,我不认识他。” 男孩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坚定。
“有什么证明?” 杨武沉下声音,拇指悄悄推开弹簧刀的保险扣。金属卡扣轻响的瞬间,门外男人的肩膀微微抽搐,显然听见了这危险的声响。男人舔了舔嘴唇,舌尖快速划过疤痕,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透过猫眼的变形视角,杨武看见照片里年轻的女人穿着碎花裙,笑容灿烂地勾着男人的肩膀。女人的眉眼间透着熟悉的温柔,正是将晓晨托付给他的那个女人。可还没等他仔细端详,男人突然将照片收回。
“照片里的男的是我,旁边是晓晨的妈妈。” 男人的语气突然强硬,“难道这样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的意味,帆布包在手中晃了晃,里面似乎有硬物碰撞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杨武大吼,刀身从门缝里探出半寸。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映出他通红的双眼。男人冷笑一声,突然将帆布包重重砸在门上,发出 “砰” 的闷响。晓晨吓得尖叫一声,急忙捂住耳朵,手中的玩具车 “啪嗒” 掉在地上。
“孩子刚才说了,不认识你。” 杨武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而冰冷。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晓晨在微微发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带走孩子。
“给你三秒钟,再不开门 ——” 男人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咒骂着掏出手机,不耐烦地接通电话。
“喂?” 男人的语气中满是烦躁,“我到地方了,钱也给他准备好了,你现在赶紧打电话让他开门把晓晨放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杨武能感觉到男人言语间的急切与不安。
就在这时,杨武的手机也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是晓晨妈妈打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他接通了电话。
“谢谢,你是个好人,我们给你准备了些钱,够你还债的。” 晓晨的妈妈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你把晓晨交给门外的人吧,他真是晓晨的舅舅。”
“真的?” 杨武握紧手机,眼神警惕地盯着猫眼,“可晓晨说不认识他。”
“三四岁的小孩子,一年见一回娘家人,能有多少印象啊?”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挂掉电话。
杨武站在原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女人的话让他心生疑虑,可门外男人的种种表现又实在可疑。他低头看向晓晨,男孩正仰着小脸,眼神中充满信任与依赖。
“开门!” 门外的男人再次催促,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武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开门,而是对着门外喊道:“我要看到钱,还有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你想我怎么证明?看身份证还是户口本啊?”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语气中带着惊讶与恼怒,“我把钱放门口十分钟,现在我躲旁边给你避让一下,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自顾自地跑到厂门口的保安室待着,与此同时,杨武小心翼翼地打开半边门,悄悄地将男人的黑色帆布包拽进屋内。
杨武迫不及待地拉开帆布包,只见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麻将盒。他将盒子托举在手上掂量着晃动着。
“好像还真是钱,分量不在少数。”杨武看了看晓晨,又看了看麻将盒,“你好像也卖不了这么多,一个大胖小子,谁家能养的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