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表面粗糙的触感传递到掌心，杨武能感觉到布料下不规则的凸起，像是蛰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空调外机 “哐当哐当” 的震颤声愈发刺耳，震落的墙皮簌簌落在帆布包上，混着屋内悬浮的灰尘，在包面覆上一层灰蒙蒙的薄纱。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时牵扯着前日被刀疤殴打留下的淤青，生疼 —— 那是老大对他 “多管闲事” 的警告，此刻却像条活蛇，顺着脊梁骨往心脏钻。
他将包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膝盖压得地板发出 “吱呀” 的呻吟。这栋废弃仓库改的住所到处透着诡异：墙角霉斑呈不规则人形，天花板的水渍像摊开的手掌，而地板缝隙里嵌着暗红色碎屑，怎么看都像干涸的血迹。手指微微颤抖着勾住拉链头，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赌场里那些寒光闪闪的扑克牌 —— 曾经他以为那是财富的钥匙，如今才知道是锁死人生的铁链。
拉链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每拉动一格，都像是在撕开某个禁忌的封印。当拉链完全拉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麻将盒。暗红色的盒身泛着诡异的油光，表面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可边缘处却有一些磨损的痕迹，像是被无数次粗暴地开合过。杨武用拇指摩挲着盒角的缺口，那里残留着半干涸的暗红痕迹，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 不是普通伤口的血，而是喷溅状的、带着生命力的动脉血。
他将盒子托举在手上掂量着、晃动着，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听上去像是有硬物在滚动。“好像还真是钱，分量不在少数。” 杨武看了看晓晨，又看了看麻将盒，“你好像也卖不了这么多，一个大胖小子，谁家能养的起你啊？”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可嘴角的笑容却显得十分僵硬，连带着牵动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晓晨歪着头，眼神中充满好奇：“叔叔，那里面真的是钱吗？” 他赤着的脚丫无意识地蹭着地板，蓝色 T 恤下隐约可见的肩胛骨凸起。
杨武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抠住盒盖边缘。指甲陷入木质纹理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紧皱。
麻将盒里整齐地码放着一沓沓现金，百元大钞的红色在从彩钢板缝隙漏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流淌的鲜血。他数了数，整整三万块，每一张钞票都带着潮湿的黏腻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 不，是从血里捞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橡胶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像根细针扎进杨武耳蜗。他心中一惊，迅速将麻将盒合上，布料与木质的碰撞声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响。他一脚把帆布包踢到一旁，弹簧刀已经握在手中，刀把上的防滑纹路深深嵌进掌心。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震得铁门嗡嗡作响：“开门！我的东西呢？”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愤怒与威胁，像极了赌场里追债人的嘶吼。杨武注意到门板上的窥视孔被阴影完全遮蔽，对方显然正把脸死死贴在门上 —— 那是职业杀手的习惯，防止被屋内的人看清长相。
“钱不少啊，但是我这几天好像也不值那么多吧？” 杨武的声音撞在铁门上弹回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后背紧贴着墙面，能感觉到晓晨温热的呼吸喷在后腿弯处。男孩不知何时已贴紧他的膝盖，攥着玩具车的小手在发抖。
“不是，你还想怎样？” 男人怒吼道，拳头像雨点般砸在门上，“钱你甚至都收了，我再看不到晓晨的话，我马上报警。” 这句话让杨武心中冷笑，报警？他们这群混黑社会的人，什么时候怕过警察？但冷笑的同时，他注意到晓晨的身体突然绷紧，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词汇 ——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对 “报警” 产生应激反应？
杨武正想着对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尖锐的声响刺破闷热的空气，由远及近，划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男人显然也听到了警笛声，敲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透过彩钢板的缝隙扫进屋内，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极了赌场里闪烁的霓虹灯。晓晨突然拽了拽杨武的衣角，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叔叔，他走了吗？” 男孩仰起的小脸上，恐惧与好奇交织，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杨武紧绷的侧脸。
杨武没有放松警惕，他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直到警笛声渐渐远去，才缓缓拉开门。门外的水泥地上，还有半截被踩灭的烟头，烟灰在风中打着旋儿。
回到屋内，杨武再次打开帆布包。就在这时，弟弟杨涛终于送货回来了。杨涛进门时一眼就注意到了屋子里多了一个帆布包，他毫不避讳地问杨武：“包里装的什么啊，哥？方方正正的？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吃的。” 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能吃，不好吃。” 杨武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杨涛忍不住好奇，一把将帆布包拽了过来：“麻将盒？哥，你不是不会打麻将嘛？” 他的手指在盒盖上摩挲，缠枝莲纹突然发出 “咔嗒” 轻响，露出一道暗格。杨武这才注意到，所谓的 “磨损痕迹” 其实是机关的开合处，那些暗红色痕迹，是长期沾染鲜血留下的印记。
“打开看看。” 杨武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注意到晓晨正盯着他们，手里的玩具车轱辘已经被捏变形，可脸上却挂着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 就像三年前他在赌场看见的、被父亲带来抵债的小女孩，用同样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被拖进贵宾室。
杨涛按下暗格，盒盖自动弹开，露出一沓一沓的红色钞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