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符支撑着身体,穿上鞋履,蹒跚来到阁外,便听到阵阵交谈声。
“长孙嵩带领残军两万余人回撤汲郡,我方追敌四十里,无奈魏骑分散逃窜,只斩获首级两千余……”
刘义符静静听着,他本想让魏国元气大伤,但现在看来,这并非易事。
朱超石等人不可能追击过深,一旦让长孙嵩重新集结溃军,数千步卒依然难以抵挡,而且奔袭过远,后方士卒又难以及时支援,很容易出现意外。
赫连勃勃自建国起,就在两国边境迂回,他麾下的匈奴骑兵数以万计。
义熙九年,赫连勃勃接受魏国叛胡求援,领骑兵大败魏军,并俘虏魏将。
此后他又率军侵犯河东,杀掠官吏百姓,之后又屡犯河西,拓跋嗣大怒之下,将他称为屈孑,也就是讨饭的乞子。
赫连勃勃尽管残暴,但对待麾下将士却从不苛刻,有肉大家同吃,有汤大家共饮,每当攻下城池后,他便会纵容军队进行掠夺和奸淫,然后将存活的民户劫掠回国,以补充国内的人力资源。
在夏国境内,军民之间的分化极为严重,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长期处于困苦之中,然而却没有人敢反抗赫连勃勃的暴政。
秦国和魏国之所以不敢对夏国发动战争,主要是因为他们对赫连勃勃心存忌惮。
从地理形势上看,统万城被长城环绕,夏国境内的长城就像壶口一样将这片土地包围起来,统万城北面的代来城位于山口要冲之处,控制着南北交通要道,坐落在广阔的沙原中,周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平原。
夏国土地贫瘠,如果赫连勃勃不向外扩张掠夺资源,国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这就使得他陷入了两难境地:要么放弃扩张,无法建立起能够抵御外敌入侵的强大骑兵部队;要么继续掠夺,但这样做必然会激怒邻国,引发战争。
在这个弱肉强食、战乱不断的世界里,采取这种策略似乎成为了最明智的选择。
“车兵麾下的那几百名骑兵,你都仔细问过了吗?”
刘裕对于自己儿子刘义符所创建的骑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蒯恩将相关情况详细地讲述一遍后,刘裕不禁感到十分惊讶。
为何自己专注于操练步卒武士,而儿子却投身于骑兵的训练,而且还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呢?这其中的原因让刘裕颇为费解。
刘裕曾经组建过鲜卑虎骑,然而其效果并不理想,如今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秦国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夺取关中、陇西之地仿佛已不再是难以实现的目标,在这样的局势下,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作为一代在战车运用方面颇具造诣的大师,刘裕也不得不感慨骑兵的强大 威力,放眼未来,如果要向凉夏等地进发,倘若仅依靠战车推进,将会面临诸多困难。
首先,在千里平原之上,战车的推进速度缓慢。
其次,刘裕曾在荥阳以北击败魏骑,这一威名不出数日便会传遍天下。此后,各国的骑军想必不会再轻易地对车阵发起强攻,哪怕是再平庸的将领,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栽跟头。
虽说这次刘义符没能及时赶到敌后,但在军中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在老父亲的引导下,他是仅次于某位功臣的人物,刘义符能够出现在山阳,甚至是一直到达河岸,这本身就让众将士感到难以置信,当他们亲眼目睹之后,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信服。
更为关键的是,阿薄干的脑袋确实悬挂在那赤红骏马的鞍侧,这一切都证明了刘义符及其麾下骑兵的实力。
自从军队开始行动后,阿薄干便率领三千骑兵进行袭扰,与此同时,长孙嵩带领三万骑兵缓缓行进在后方,就在晋军即将前往河内郡时,阿薄干突然发动袭击,使得多数晋军士兵防备不及,陷入一片混乱。
刘裕本想再一次复刻却月阵,但这几乎不太可能。
自从进入河西之后,刘裕多次产生让丁旿等将领登岸作战的冲动,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再加上刘义符递来信件,使得刘裕在快要抵达河内边界时才下达命令。
谢晦缓缓说道:“这些骑卒是降将赵玄的旧部,世子跟随毛将军入关到了柏谷坞,赵玄想要以身殉国……”
刘裕听后,看向朱超石,问道:“依你之见,这支骑军怎么样?”
朱超石思索片刻后回答:“如果以关陇地区的良家子弟为兵源,凭借缴获的马匹,应该能够组建两千骑兵。”
河岸上的魏骑死伤惨重,晋军缴获的战马并不多,即便经过追击,也只牵回了两千余匹。
前锋将领们多次打败敌军,从秦军中缴获的马匹至少有两千多匹。
四千匹马对于两千骑兵而言,只能算是勉强够用,最理想的配比是一人配备两到三匹马,如果战马数量不足,还可以用走马来凑。
朱超石骑术高超,统率骑兵的经验也十分丰富,不过此前他在军中对骑兵的训练,主要是为了列阵游行以及应对敌骑冲锋。
刘裕召见朱超石,并非是为了让他辅助步军列阵抵御骑兵,而是希望他能组建一支如麒麟军般勇猛的突骑。
“主公若想组建甲骑,这次缴获了千余副完整的马铠和铁甲,其余残甲让工匠打磨修补一番,便能恢复完好。”朱超石欣喜地表示。
他擅长骑马,首先便是对马匹的喜爱,没有一位冲锋在前的勇将面对高大健硕的战马时能不心动。
像胡藩、刘荣祖这样的将领,他们的弓马技艺甚至超过了朱超石。
在刘荣祖轮番冲阵之前,面对卢循率领的水师,刘裕命令三军不得轻举妄动,然而他自己却按捺不住怒火,接连开弓射向敌船,每一箭都命中目标,无一虚发。
也是在这次事件之后,刘裕才开始看重这位与自己性格相符的好侄儿。
南方人不擅长骑射,主要是因为条件有限,实际上,军队中能够统领骑兵的将领大有人在。
在这个以弓马技能来衡量将领武勇的时代,有条件的、有志于从军的人从小就会在家人的安排下学习骑射技艺。
当然,王镇恶是个例外。
历史上刘义符年少时曾练习骑射,可到了十六七岁后,便完全沉溺于享乐之中。
说实在的,刘裕在教导子女方面并不擅长,刘义隆、刘义恭等其余诸子的能力,大多是靠自身的耳濡目染和修习得来的。
即便他们和两位兄长一同享乐,刘裕也不会严厉地管教。
身为汉人的刘裕,与身为鲜卑人的拓跋嗣相比,在子嗣培养上可谓相差甚远。
拓跋珪曾效仿王猛,对刚出生不久的拓跋焘预言道:“成吾业者,必此子也。”
拓跋焘十四岁时便能监管国事,领六路大军出镇塞上,在拓跋嗣卧病期间,更是总揽朝政,处理得游刃有余。
同为太子,刘义符却整日在龙舟上与嫔妃嬉戏,纵情声色。
在这种鲜明的对比下,徐羡之三人行不轨之事,似乎也合乎情理。
待朱超石欢喜离去后,刘裕望着北岸一座座筑起的堡垒,笑道:
“那黑矟筹备已久,却让车兵横跨千里……”
刘裕没有轻视于栗磾,他能理解于栗磾凭借猜想派遣一支军队驻守在山阳以北。
虽然结果并不理想,但这已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于栗磾不可能亲自率领部队围追数百骑兵,因为他不知道队伍中的具体人员,如果他知道,就不会只派三千人马。
刘义符的冒险行为,哪怕有人直接告诉于栗磾,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认为告密者在欺骗他,试图将他调离河内,以便让南岸的沈林子趁机北渡。
“主公封赏世子的部下,那么归降的薛帛,您打算如何处理?”谢晦附和之后,直接问道。
蒯恩和其他数十名武士,以及在击败魏军战斗中的三千精锐,都应该得到赏赐,自然包括薛帛。
谢晦提出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在试探刘裕对于两家婚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