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延之见刘义符来访，便直言相问：“有事请直说。”
刘义符微微一笑，答道：“父亲府下诸多幕僚，我大多并不认识，特来请教，是否有像老师这般公正廉洁且具备治理地方才能之人？”
颜延之问道：“你为何要找这样的人？”
“我从军经历险境，并非君子所为，如今父亲和你皆不希望我再奔赴沙场，我想处理一些政事，以往在建康时，刘公教了我不少经验，但我愚笨，未能将所学运用自如，大军将在洛阳停留，闲暇之余，我想找一位有才能的人学习政务。”
颜延之见刘义符态度诚恳，也不再多问但他自认为在治政方面不如其他人，尽管教刘义符已绰绰有余，但经过数月的劳累，他确实想休息几日。
“江秉之，字玄叔，有治才，德能兼备，克己奉公，现任太尉主簿，兼任世子参军。”
世子参军？
刘义符心中腹诽，这世子参军的名号似乎太多了些。
或许自己曾见过江秉之，但对他的名讳并不熟悉。
江姓，在士族寒门中应当是没有这个姓氏的。
若出身布衣，却为难得良才。
“兄长？”薛氏见手脚不利索的薛帛，颇感惊诧。
“你传信给允白，为何不给我修书一封？”薛帛没等薛氏上前搀扶，便自顾自坐于案边。
“书信乃世子所托，兄长知晓，我本不愿麻烦家里，所以未曾牵连……”薛氏解释道。
“阿爷早先派人来接你回去，你为何不从？”薛氏之父是薛强四弟，起初晋军攻至虎牢关外，薛徽派十数名部曲入洛接应，谁知赵玄一意孤行不愿离去，薛氏也跟着闹性子。
赵玄在一旁默不作声，按辈分他该称薛帛为兄，但论年纪他比薛帛大三岁，且向来对薛帛不甚待见，二人见面生疏，未曾交谈。
见薛氏无法作答，薛帛紧锁眉头道：“那姚洸几人至今安好？洛阳是非之地，叔父多次嘱托，你莫要让我为难。”
若不是赵玄出身天水赵家，两家从一开始就不会联姻，薛氏子弟向来以族利为重，即便赵玄为国殉身，也鲜有人会高看他。
薛帛眼中，赵玄的为人，唯有“愚忠”二字可以概括，这样一个全然不为自身利益考虑的人，作为他的亲人，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常常受到牵连。
“兄长是何时受的伤？”薛氏试图避开敏感话题。
“他没有告诉你吗？”薛帛反问。
接着，薛帛向薛氏详细讲述了自己与刘义符的一次奔袭行动。
听完薛帛的描述后，薛氏似乎并不完全相信，直到她看到赵玄微微点头确认，才愣住了。
还没等她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薛帛又提到了两家之间的婚事。
“这门亲事是世子亲自答应下来的，豫章公并不知情。”
“这……”薛氏一时间无言以对。
“如果瑶儿成为正室……”
薛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还为时尚早，现在讨论也没有用，我在入洛之前见到了姚禹等人，不知道世子对他们的看法如何？”
姚洸等人都是降臣，而赵玄和薛帛也都是降将，尽管他们现在共同侍奉新的君主，但由于过去的身份问题，彼此之间已经结下了恩怨。
他们之间尽管交情不深，但勉强可以算作一家人，在这种情况下，首先需要确保自己的立场稳定，凭借刘义符对赵玄的信任，以及麒麟军中那些老部下的支持，谋求官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赵玄虽已归降，却未获官职，实属无奈，薛帛心领神会，夫妻俩对此了然于胸。
“如今时局动荡，晚些行动总是稳妥之策。”薛氏缓缓说道。
薛帛愤慨道：“豫章公年事已高，怎么可能久居关中？待潼关一破，再无建功之机。”
“你我身为秦朝旧臣，如今却归降晋朝，领着外军攻打长安，谈何忠义？”
赵玄咳嗽一声，不再争辩，若有可能，他真希望能与薛氏单独长谈。
“大军将在洛阳休整一月，随后进发潼关，豫章公有意涉足河东，但蒲坂久攻不下，我想自请为将。”薛帛说罢，见赵玄依旧沉默，不禁急躁地啧了一声。
他深知，若无赵玄相助，单凭自己之力，绝难攻克蒲坂。而到那时，刘裕若派遣沈林子等将领前去，恐怕连残羹剩饭都难以分得一杯羹。
“妹子，你好好劝劝他，我先走了。”薛帛说道。
“兄长何不留下用餐？”薛氏挽留道。
听到“用餐”二字，薛帛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不了，他已至不惑之年，可这惑……唉……”薛帛长叹一声，心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薛帛叹息一声，离开了府邸。
待薛氏再次回到屋内，赵玄开口问道：“在未发生动乱之前，可曾见他到府中走动？世子对我有生死之恩，他却想借此谋利，这难道是厚禄与钱财能够衡量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阿爷当初也派了人来，当时庙堂任将军职的，也是出了力的。”
宁朔将军说起来也是四品将军职，在前晋时期多驻守幽州，掌管一州的兵事，通俗而言，就如同一方军区司令，别看官职看似不大，实则权力极大，在赵玄调离洛阳之前，他就是二把手。
“我何时用你家出力？族中耆老早前便与我交过底，即便没有这将军职位，也有其他空缺。”
“好了。”薛氏不想再与他争辩，于是提起了姚洸等人，“兄长说得没错，姚禹当初可是将你置于死地，往后若效命于豫章公，抬头不见低头见，保不准……”
“世子早先就说过时机未到，你不要再多操心。”
司马德文正在街中闲逛，虽然身后跟着数名武士，但已不像往常那样步步紧逼。
薛帛经常以丈人自居，这使得众人对他格外关注，政治联姻是最明显的机会，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明白这一点。
司马德文对洛阳有着深深的向往，回忆起先祖在此立下的功业，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禁心生惆怅，好在他没有与不知廉耻的薛帛同居一府。
入洛第二日，刘裕率领众臣到郊外祭祀陵墓，象征性地表达了敬意，与前次登足韩、张二庙相比，这次祭祀晋室先祖显得较为敷衍，但祭祀是国家大事，不可忽视。
司马德文去年的愿望得以实现，但遗憾的是亲眷未在身边，他仍未能摆脱刘裕的控制。
起初他希望远离权力争斗，过上安稳的生活，或者投奔秦国以求自保，现在刘裕没有杀意，而刘义符又是位仁主，他的心境也有所舒缓。
刘义符时隔半载再见司马德文，见其肤色黝黑，心中惊讶，赠其一座新府居住，府前挂上琅琊王府门匾，礼数周全。
不过这仅是基本的礼遇，堂堂琅琊王若与旁人共住一府，即便祭奠晋室先祖，也无意义。
司马德文见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人识得他是晋室亲王，感慨万千，也罢，做个富家翁倒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