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洸等人秘密与于栗磾通信,企图引敌军南下……但最终被幢主蹇鉴所杀。
刘裕将信件丢在一旁,看了一眼看似无害的刘义符,面色如常,并未斥责他。
这件事无法隐瞒,洛阳降将众多,但编造的罪名以及城门处的动静,多少也有些说服力。杀几名奸佞小人倒没什么问题,但让刘裕担忧的是刘义符这个年纪,竟然已经开始使用计谋了。
刺杀和赐鸩酒,死于府邸之中,定然会让那些旧秦臣人心惶惶,刘义符知道这样做影响不好,于是编织了一套通敌罪名,又将他们伏杀在广莫门下,手法还算不那么难看。
在这个小小的“动乱”中,这位以仁义著称的麒麟子,在护短方面确实无可挑剔,但谁能保证他不会与麾下党羽结怨呢?
就像赵玄、薛帛、王修等人,他们被文武百官排斥,难道也是奸佞吗?杀降臣固然有罪,但姚洸等人的品行却弥补了这一点,稍有原则的臣属,自然会对忠贞之士有好感,而对奸佞之人则深恶痛绝。
赵玄遭排斥,是因为他与人争利,利益并非无穷无尽,多一人或少一人看似无关紧要,但若不加以控制,终将被人取代。
然而,若与赵玄结交为友,多数人是愿意的。
关中平定后,京兆子弟与扬州三吴一带的士族子弟,想要和睦相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隐患潜伏在平静表象之下,终有一天会爆发。
自古以来,问题不在于数量多少,而在于分配不均,封赏官阶之事难以周全,总要有所抉择。
“主公!姚赞斩杀了司马国璠等将领,率领数万兵马向西撤退至定城!”朱超石进入大堂兴奋地报告。
大军行进到弘农郡,在湖城停留,距离陕中还有两天路程时,姚赞听闻此事便望风而逃。
“潼关还剩下多少秦军?”刘裕得知司马国璠被斩,并没有立即露出喜悦之情,而是先询问关城的守备情况。
“前锋部队猛攻关城,城中仍有两万兵力,秦军听闻主公威名,无不惊恐,您若亲临关下,秦军必将不战而降。”
见到潼关未能攻克,刘裕稍感遗憾,但司马国璠一死,他终究还是高兴的。
司马休之前年在秦地发动叛乱,四处奔走逃窜,而司马国璠则于义熙二年投奔伪燕,到了义熙十一年,他又充当带路党,引领敌军进犯荆,。好在赵伦之率军奋勇作战,大破敌军,此役可谓一箭双雕,为后续出兵提供了正当理由,再加上收容他国罪臣的逆举,此次北伐也就变得名正言顺,无人能够指责刘裕好战暴虐。
朱超石尚未把话说完,沈林子便快步走进营帐,面露忧色地说道:“主公,武关的秦军已经向北撤离,兄长已经成功夺取武关,目前正在向进发上洛郡。”
朱超石听闻此言,微微皱起眉头,一时间沉默不语。
“敬光、仲度率领数千将士,深入敌方腹地……”刘裕说着,亲自将舆图取了过来,接着吩咐道:“敬士,你即刻率领五千精锐士卒,再带领万余辅兵开路,翻越秦岭奔赴上洛,去驰援敬光。”
“遵命!”
原本这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步棋,谁能料到各将领纷纷将兵力撤回京兆,导致数千兵马无法起到策应的作用。
然而,一万人马却足以完成此项任务,与其寄希望于从潼关、蒲坂向西进军,倒不如让沈田子率领一路兵马作为奇兵,与正面部队首尾夹击敌军。
沈林子迅速离去后,刘裕沉思片刻,说道:“姚赞若是因为害怕而撤军,为何还要在潼关留两万人马?他肯定是知道武关失守,担心腹背受敌,所以才退到定城。如果敬光从北边袭击,他就能和潼关形成掎角之势,几千士兵如何能抵挡数万敌军?”
沈田子最近很焦虑,经常派信使到洛阳和彭城请求出战。这并不是因为他骄傲,而是面对不堪一击的秦军,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经过半年多的隐忍,他的心境已经与常人不同。
朱超石和胡藩站在刘裕身旁不敢轻举妄动。
沈田子在上洛远离中央,可以不受君命约束,刘裕也不愿过多干预他的行动,北伐的将领们都不是无能之辈,与其质疑他们,不如耐心等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刘裕派遣沈林子翻山越岭去支援,一方面是为了减轻攻城的压力,分散秦军的兵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照顾沈田子,防止他像刘义符那样冲动行事,不顾危险。
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刘裕从军多年,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过了片刻,朱超石趁着刘裕面露喜色之际,高声说:“主公,姚赞驻守定城,秦军将兵力侧重在武、潼二关。我可领兵渡河,进军蒲坂,这样一来,秦军便会三面受敌,必然应接不暇。”
站在右侧末位的薛帛见状,稍作犹豫后,也自请道:“主公,我昔日镇守河北郡,熟悉蒲坂的守备情况。朱将军未曾涉足河东,我可以率左军协助他。”
进言之时,薛帛用余光扫向刘裕身旁的刘义符,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原来,河北郡守之职已经许给了薛辩,而河东太守一职还空缺着。
秦国设置河北、河东、平阳三郡,将一个州的地方细分为三处,目的就是削弱薛氏对河东的掌控力。
刘义符看到薛帛似有若无地看向自己,却无动于衷。
此前,他已经与刘裕商议过,认为河东太守这一职位不能交给薛氏,还是应该由众将领担任,比如朱超石。
“超石暂任河东太守,率领两万人马进军蒲坂,帛领三千士卒为左军……”刘裕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猗之领三千人马,作为右军辅助。”
刘义符听闻刘裕打算任用徐猗之,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停住。
司马国璠之死,让刘裕想起司马休之、鲁轨等人,进而也不免想到刘兴弟二人。
徐猗之是徐氏族人,声名并不显著,因伯父徐逵之的缘故得以擢升为振威将军,连将军一职都一并继承了。
一件事归一件事,徐猗之此前是在徐逵之麾下担任参军,族坞之事确实与他毫无关系。
薛帛见刘裕当场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后,而刘义符始终没有进言,这一过河拆桥的行为让他顿时心生不满。
他心想,自己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为了求得薛谨提供粮草以及带路向导,甚至还放下身段去求人,这些他都做到了,此后更是跨越山脉,经历了殊死战斗,可原本说好的一起共富贵呢?
难道当日在丹水前立下的誓言不包括自己吗?要是没有经历那一番艰难险阻,按照薛帛平常的心态,他绝对不会闹这种小情绪,可如今九死一生之后,连个太守职位都没能得到,这实在让人寒心。
刘义符微笑着回应,待军令下达,薛帛三人相继离开大堂后,他便跟了上去。
“丈人您不必忧虑,等您凯旋归来,渑池与弘农二郡太守的职位,我可以向父亲为您谋求。”
话语一落,薛帛的步伐未停,但已明显慢了下来。
“我与世子共患难,结为姻亲,并赠送了大量的钱粮,如今却要离开河东,前往陕中担任郡守……”薛帛叹息道。
“父亲的意愿我不能违背,如果等关中平定,河东地区恢复原状后,我一定会为岳父谋求到刺史的职位,这样如何?”刘义符说道。
听到这话,薛帛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尽管他知道刘义符只是在空口承诺,但对方改口称自己为“岳父”,态度上总算是有了改变。
“只希望世子……不要再失信。”薛帛无奈地妥协了。
刘义符笑了笑,似乎默认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