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深处,寒玉池蒸腾的水雾裹着霜气,将海烬翎苍白的面容笼成朦胧虚影。
鲛人皇族特有的银蓝尾鳍在幽蓝池水中舒展,鳞片随着呼吸泛出细碎流光。
“查清楚。”他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喘,睫羽在眼下投出剧烈颤动的阴影,“宁一为何听命云景深。”
话音未落,蓝色瞳孔骤然睁开,死死钉在左臂那处几乎不可见的针孔上——昏迷时被取血的痕迹此刻正渗出幽蓝荧光,如同淬毒的蛛丝蜿蜒在苍白肌肤。
“难道星月国想研究鲛人族...?”海渊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分水刺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
“不。”海烬翎屈指碾碎掌心寒冰,飞溅的冰晶在半空凝成锋利的刃,“他们觊觎的...”
“是‘海神祭’的钥匙。”
“他们怎么会知道‘海神祭’?这不是只有鲛人皇族才知晓的秘密吗?”
海渊瞳孔骤缩,手中的分水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寒玉池泛起细小涟漪,海烬翎指尖抚过伤口,幽蓝荧光顺着血脉游走,在腕间绘出古老图腾:“所以才让你去查。”
他嗓音冷得能冻结沸腾的岩浆,“云景深此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海渊单膝重重跪地:“属下领命!”
他望着少主尾鳍上开始翻卷的鳞片,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开口:“少主……您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发情期若强行压制,会损伤经脉……”
他偷瞄了眼窗外灯火通明的花街:“要不属下还是去找几个清倌……”
“出去。”
“少主,您的身体……”
寒玉池水突然冲天而起,在半空凝结成数十道冰刃。锋利的寒光擦着海渊耳鳍掠过,将身后立柱劈出狰狞裂口。
海烬翎耳鳍绷成危险的直线,尾鳍鳞片簌簌竖起:“怎么?本少主的话,现在成耳旁风了?”
“属下知错!”海渊额头重重叩在冰凉的地砖上,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缝隙。
待房门吱呀合拢,寒玉池中骤然炸开巨大漩涡,海烬翎整个人沉入池底。刺骨寒意与体内翻涌的欲潮在经脉中激烈碰撞,每一寸神经都在冰火交织中叫嚣。
宁繁星……
他蜷缩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殷红血珠在水中晕染成妖异的花。
当寒玉池底传来细微的裂纹声时,某个名字在他破碎的意识里反复灼烧——敢拒绝鲛人族最尊贵的少主!
这后果,很严重!
隔壁·扶桑太子厢房
“哗啦——”
又一桶冰水浇在身上,源彻浑身红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骇人。他疯狂抓挠着手臂,指甲带出一道道血痕。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踹翻跪在地上的随行太医,“堂堂扶桑国医,连个疹子都治不好!”
老太医哆哆嗦嗦地捧着一盒药膏,喉结艰难滚动:“殿下,这‘红颜醉’乃是星月秘药,唯有下毒者的……”
“闭嘴!”源彻青筋暴起的手猛然掐住对方脖颈,将人抵在雕花屏风上,“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得去求那个贱人?!”
檀木屏风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片金箔装饰簌簌坠落。
角落里,两名使臣大气不敢出。较高的那位壮着胆子道:“太子息怒!星月女帝此刻定然已经安寝,不如待明日……”
“安寝?”
源彻冷笑着一把扯开衣襟,溃烂的胸口在冷气中翻涌着脓血,“在她的地盘中毒,本太子痛不欲生,她不来慰问追查,竟敢安寝?!”
矮个使臣抹了把额头冷汗,声音发颤:“可殿下,咱们毕竟擅闯朱雀门在先……若不是云相出面……”
“云景深……”
源彻突然安静下来,浅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
记忆中那个紫袍玉冠的身影浮现眼前——玉箫轻点他溃烂的肌肤时,三百扶桑武士竟被一句话镇在原地动弹不得。
“扶桑太子擅闯宫门,按《四国盟约》第七款,星月有权扣押使团。”
温润嗓音裹着刀锋般的威胁,“或者...太子想带着这副尊容回国述职?”
“该死!”源彻一拳砸在墙面上,青砖应声凹陷,“父皇交代的任务……”
他猛地揪住矮个使臣的衣领,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皮肉:“去!把那个叫冬画的侍女给本太子绑来!”
猩红的血丝爬上他的眼眶,“她既能下毒,必能解毒!”
同一时刻,繁星殿的鎏金帐幔无风自动,宁繁星猛然从榻上坐起,素白中衣已被冷汗浸透。
怀中酣睡的妹妹无意识地蹭了蹭她,她动作极轻地将那只温软的小手挪开,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穿堂而过的夜风带着一丝不安的躁动,撩起她鬓边碎发。
“陛下?做噩梦了吗?”
春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青瓷茶盏中蒸腾的水雾在月光下凝成朦胧光晕,“可要喝盏安神茶?”
宁繁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回神:“不是噩梦,总觉得……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夜色如墨,驿站飞檐上掠过一道银蓝残影。海渊足尖轻点琉璃瓦,鲛人特有的敏锐听觉捕捉到厢房内传来的异动。
他如黑豹般伏下身,指尖凝着薄冰划过青瓦接缝,“咔嗒”轻响中,瓦片下的密谈声清晰传来。
“子时三刻,务必拿下冬画!”扶桑使臣压低的嗓音混着磨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海渊正要抽身离去,忽有重物砸地的闷响传来。
透过瓦片缝隙,他看见源彻猩红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染血的手掌死死攥着鎏金匕首:“抓不到人,就把星月的小公主带来!”
刀尖抵在矮个使臣喉间,“告诉你们,本太子要让宁繁星尝尝...”
话音未落,源彻脖颈后的寒毛突然倒竖。他猩红的竖瞳猛地转向屋顶,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谁在那里?!”
瓦片缝隙漏下的月光骤然晃动,海渊暗叫不妙,尾鳍鳞片瞬间绷紧。
几乎在同一时刻,鎏金匕首破风而来,擦着他耳畔飞过,在青瓦上砸出冰棱四溅的裂痕!
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颈,海渊不敢恋战,银蓝身影如离弦之箭破云而起。
月光照亮他转瞬即逝的鲛尾,鳞片在夜空中划出冷冽的流光,眨眼间消失在层层飞檐之间。
高个使臣提着长刀追出时,只瞥见一抹消失在巷口的幽蓝残影。
他气喘吁吁地折返,在源彻几乎能灼穿人的目光下跪下:“殿...殿下,那人身法诡异,属下实在...”
“废物!”
源彻一脚踹翻案几,杯盏碎裂声中,他望着屋顶那个骇人的破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传令下去,封锁整个驿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