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侠(三)
书名:江湖杂记 作者:苗疆公子 本章字数:7157字 发布时间:2025-06-11

城西土地庙,比城南的城隍庙更破败,更荒凉。残破的泥塑神像半边身子都塌了,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架,蛛网在漏风的屋顶和梁柱间织成了灰蒙蒙的帐幔。夜风呜咽着从墙缝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和泥土的腥气。

杜子腾蜷缩在神像后面一个勉强能避风的角落里,怀里死死抱着那个散发着异味的“剑鞘套子”——那个曾经装着“上古神器夜光壶”、如今包裹着师父那把神秘古剑的破瓦罐。冰凉的触感和那股特殊的“夜壶味儿”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外面,风声、虫鸣、远处偶尔的犬吠,都成了催命的符咒。每一次稍大的声响,都让他浑身一颤,心脏狂跳,以为是追兵来了。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醉仙楼惊魂的一幕幕:师父那惊鸿一剑削断土匪裤腰带时的霸气,还有在死胡同里施展“绝户撩阴脚”时的狠辣……以及最后,师父将他托上墙头时,那浑浊老眼里一闪而过的决绝和……托付?

师父……还活着吗?

那些黑衣人那么厉害……

师父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黑煞门……为什么要追杀师父?

无数个问题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翻腾、碰撞,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只有恐惧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瓦罐,仿佛那是师父生命的延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杜子腾的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死寂逼疯的时候——

“噗通!”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夹杂着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在土地庙门口响起!

杜子腾浑身剧震,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门口方向,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一个黑影,几乎是滚进来的。

借着残破屋顶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杜子腾勉强辨认出那熟悉的、佝偻的身影,还有那身挂满破口、沾满泥污和……暗红色污渍的破袍子!

“师……师父?!” 杜子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爬出来,扑了过去。

贾仁义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他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嘴角也破了,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身上那件破袍子更是被划开了好几道大口子,洇出深色的血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嚎……嚎什么……” 贾仁义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浓重的疲惫,但那股熟悉的油滑劲儿居然还没丢干净,“死……死不了……扶……扶为师起来……”

杜子腾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师父。触手之处一片湿冷粘腻,那是血和冷汗混合的感觉。他心中大恸,哽咽道:“师父!您……您伤得好重!”

“废……废话……” 贾仁义借着他的力,艰难地挪到神像后面相对避风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被……被一群疯狗追着咬了大半夜……能……能囫囵个回来……就……就算祖师爷保佑了……”

他喘息了几口,浑浊的独眼扫了一眼杜子腾死死抱在怀里的瓦罐,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牵扯到了伤口,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算……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没……没把这‘宝贝’扔了……”

杜子腾看着师父这副凄惨模样,又想起他之前的神勇,巨大的反差让他心绪翻腾,又是心疼又是委屈:“师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那黑煞门……还有您的剑……”

“闭嘴!” 贾仁义猛地低喝一声,牵动了内伤,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声音更虚弱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听……听我说!没……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循着味儿找过来!”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向杜子腾怀里的瓦罐:“打……打开它!”

杜子腾一愣,赶紧手忙脚乱地解开捆扎瓦罐的破布条,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泥土、铁锈和淡淡药味的“夜壶味儿”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伸手进去摸索。

入手冰凉沉重!他用力一拔!

“呛——!”

一声低沉却清晰的金铁摩擦声在寂静的破庙里响起!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时发出的低吼!

古朴的云雷纹剑鞘首先暴露在微弱的星光下,上面沾着些许污迹,却无损其深沉厚重的质感。紧接着,杜子腾用力一抽,那泓如秋水般冷冽的剑身,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剑身依旧光洁,映着星月微光,散发着幽幽寒意,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温度。只是这一次,剑锋之上,赫然沾染着几道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如同雪地里的红梅,刺眼而妖异!

杜子腾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颤!冰冷的触感和那刺目的血迹,让他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股寒气从剑柄直透心扉!这剑……真的饮过血了!是师父的血?还是……那些黑衣人的?

“师……师父……” 杜子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握不住这柄沉重的凶器。

贾仁义死死盯着那柄剑,浑浊的独眼里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痛楚,有追忆,有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

“这把剑……叫‘惊蛰’。”

“云雷纹……是催命的符!”

“黑煞门……是二十年前就该死绝的余孽!”

“他们……是冲它来的!也是冲我……‘一剑惊鸿’叶孤影来的!”

“叶孤影?!” 杜子腾如遭雷击!这个名字,他听过!茶馆说书人口中,二十年前名震江湖、剑法通神、却又神秘消失的绝代剑客?!那个传说中一剑光寒十九州,孤高绝世的叶孤影?!他……他是师父?!这个碰瓷骗烧鸡、教人撩阴脚的老骗子?!

巨大的冲击让杜子腾脑子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浑身血污、怎么看都跟“孤高绝世”扯不上半点关系的老头,再看看手中这柄染血的长剑……世界观彻底碎成了渣,又被这惊天的秘密强行粘合,粘得歪七扭八。

“呵……不像,是吧?” 贾仁义,或者说叶孤影,看着徒弟那副被雷劈傻了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沧桑,“二十年……足够把一个剑客……磨成一块滚刀肉了……”

他喘息着,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住杜子腾:“听好!徒儿!没时间了!天亮之前,他们必定找到这里!这把‘惊蛰’……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江湖……永无宁日!”

他猛地抓住杜子腾握剑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重伤之人:“拿着它!跑!往北!一直跑!去雁荡山!找一个叫‘百草翁’的怪老头!把这剑……交给他!就说……是‘孤鸿’托付的!他会……护你周全!”

“不!师父!我不走!” 杜子腾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您伤得这么重!我走了您怎么办?!我……我跟他们拼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虽然手还在抖,但一股血勇之气冲了上来。

“拼?拿什么拼?!” 叶孤影厉声喝道,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嘴角溢出血沫,“就凭你那三脚猫的‘碰瓷神功’和半吊子的‘撩阴脚’?!那是送死!白白糟蹋了老夫……咳咳……收你当徒弟的苦心!”

他喘着粗气,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拿着剑!走!这是……师命!也是……我叶孤影……最后的托付!你想让为师……死不瞑目吗?!”

“师父……” 杜子腾泣不成声,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

“嗖——啪!”

一支尾部绑着磷火的响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刺目的绿光,如同地狱的鬼火,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土地庙腐朽的门框上!磷火幽幽燃烧,将庙门附近映照得一片惨绿!

紧接着,杂沓而迅疾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这座孤零零的破庙!冰冷肃杀的杀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土地庙淹没!

“在里面!”

“围起来!别让那老鬼跑了!”

“还有那个小崽子!抓活的!剑肯定在他手上!”

黑衣人的呼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和得意。

叶孤影脸色剧变,独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光!他猛地将杜子腾往神像后面最深的阴影里一推!

“走!快走!从后面破窗走!” 他低吼着,声音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急迫,同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为师……再替你挡一阵!”

杜子腾看着师父那摇摇欲坠、却强撑着要为他断后的身影,看着门外那幽幽的磷火和逼近的黑影,巨大的悲痛、恐惧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不——!”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取代!他猛地挣脱师父的手,没有冲向后面的破窗,反而像一头发疯的蛮牛,抱着那个散发着异味的瓦罐(剑鞘套子),朝着庙门口那点惨绿的磷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我跟你们拼了!!” 他嘶声力竭地吼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就是凭着胸中那股悲愤到极点的蛮力!

庙门被一个刚刚探进头来的黑衣人猛地撞开!那黑衣人看到里面有人冲出来,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杜子腾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看不清刀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砸!砸死这些逼死师父的王八蛋!他高高举起手中那个沉重的、散发着夜壶味儿的破瓦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黑影的轮廓,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了下去!

“去你妈的‘上古神器’!!!”

“砰——咔嚓——哗啦!!!”

一声极其沉闷又混杂着碎裂的巨响,在土地庙门口轰然炸开!

冲进来的那个黑衣人,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武器”!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但那沉重的瓦罐带着杜子腾全身的力气和冲势,根本不是一把刀能轻易挡开的!

瓦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肩头和半边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瓦罐应声而碎!里面塞着的破布烂泥和那股浓郁的“夜壶味儿”瞬间糊了他满头满脸!更可怕的是,瓦罐碎裂后,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坚硬沉重的东西(剑鞘的底部)狠狠磕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呃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直接被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庙外的泥地上,钢刀脱手,抱着脑袋痛苦地翻滚哀嚎,脸上糊满了泥污和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瓦罐碎片划的还是被砸的),那股浓烈的异味更是熏得他几乎窒息!

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不按常理出牌的“神器”攻击,瞬间把庙外正在合围的黑衣人都给震住了!脚步齐齐一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在地上翻滚哀嚎、浑身散发着诡异臭味的同伴,又看看庙门口那个举着半截破罐子、状若疯魔、满脸泪痕和泥污的少年……

这小子……用夜壶砸人?!还……还砸倒了一个?!

连庙里的叶孤影都看呆了,那只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都似乎瞪大了一些。

杜子腾自己也懵了。他看着地上哀嚎翻滚的黑衣人,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半截破瓦罐边缘,再看看庙外那些被震慑住的黑衣人……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冲上头顶,冲淡了恐惧,也冲淡了悲愤。

原来……师父教的……碰瓷是假……撩阴脚是真……

原来……这“上古神器”……真能砸死人?!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瞬间——

“咻——!”

一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空的寂静!不是箭矢,却比箭矢更快!更狠!更刁钻!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从土地庙侧面一处坍塌的矮墙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并非门口的杜子腾,而是直指庙内阴影中、靠着土墙喘息、刚刚被徒弟的“壮举”惊得忘了戒备的叶孤影!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杜子腾那惊天一砸吸引的刹那!

“师父小心!!!” 杜子腾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叶孤影浑浊的独眼猛地收缩!他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杀机!但重伤的身体反应慢了半拍!他只来得及极其狼狈地向侧面一滚!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

那道乌光,赫然是一枚三寸长短、通体漆黑、泛着幽蓝光泽的丧门钉!它没有射中叶孤影的心脏,却狠狠地钉入了他的左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撞在土墙上!

“呃——!” 叶孤影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和麻痹感,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那钉上……淬了剧毒!

“师父——!!!” 杜子腾肝胆俱裂!什么恐惧,什么荒谬,全都被这撕心裂肺的一幕彻底碾碎!他扔掉手中的破瓦罐,如同疯虎般朝着庙内扑去!

“哈哈哈!叶孤影!二十年了!你这条命,还有那把‘惊蛰’,今晚都得留下!” 一个阴恻恻、如同夜枭般嘶哑的声音,从矮墙的阴影里响起。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青铜鬼面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把玩着几枚同样幽蓝的丧门钉,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光芒。

“鬼……鬼面丧门钉……贺老七……” 叶孤影靠着墙,艰难地喘息着,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独眼死死盯着那黑袍人,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黑煞门的……余孽……果然……还没死绝……”

“死?” 黑袍人贺老七发出刺耳的怪笑,“叶大侠还没死,我们这些当年被你杀得如同丧家之犬的‘余孽’,怎么敢先死?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他目光转向扑到叶孤影身边、手足无措的杜子腾,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还有这小崽子……敢伤我的人?正好用他的血,来祭我门中兄弟的在天之灵!”

冰冷的杀机,如同无形的巨网,彻底笼罩了破庙中的师徒二人。叶孤影身中剧毒,气息奄奄;杜子腾空有热血,却手无寸铁(半截瓦罐不算)。唯一的希望,是那把掉落在神像脚下、染着血、名为“惊蛰”的古剑。

杜子腾看着师父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看着那枚深深嵌入骨肉的幽蓝丧门钉,再看看庙外重新逼上来的、眼神凶残的黑衣人,以及那个如同死神般的黑袍人……

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地上那柄静静躺着的、染血的“惊蛰”!

跑?往哪里跑?

把剑交给那个什么“百草翁”?师父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绝望、悲愤和破釜沉舟的狠戾之气,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沸腾!他不再犹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扑向地上的长剑!

他不懂剑法!

他只知道,师父要死了!

他要杀了这些王八蛋!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粗糙的手,第一次真正地、死死地握住了“惊蛰”冰冷沉重的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雷霆之怒的森寒剑意,顺着剑柄猛地冲入他的手臂,瞬间席卷全身!

“惊蛰”在手,少年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和恐惧,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和毁灭一切的决绝!他猛地转身,染血的长剑斜指向庙门口的贺老七和那群黑衣人,嘶哑的咆哮在破庙中炸响:

“想动我师父?!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惊蛰"剑在杜子腾手中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身上的云雷纹路突然亮起幽蓝微光,如同沉睡的雷霆被唤醒。

贺老七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能!这剑怎会认主?!"

杜子腾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感觉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剑柄涌入四肢百骸,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能看清贺老七面具上每一道锈蚀的纹路,能听见庙外黑衣人紧张的吞咽声,甚至能闻到三丈外那片枯叶腐烂的气息。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杜子腾喉咙里迸发。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长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带着他朝贺老七冲去!那不是任何剑招,就是最简单的突刺,却快得超出人类极限!

"当!"

贺老七仓促掷出的三枚丧门钉被剑光绞成齑粉。黑袍老者怪叫着暴退,却见那少年突然在半空中诡异地折转方向,剑锋划出一道违背常理的弧线,直取最近的黑衣人咽喉!

"噗!"

血花在月光下绽放。第一个黑衣人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下时,杜子腾已经扑向第二个目标。此刻的少年就像被剑操控的傀儡,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可怕,却又狂暴得不像人类。

"惊蛰噬主!快撤!"贺老七声音都变了调,"这剑在拿他当祭品!"

剩余的黑衣人转身就逃。但太迟了。

杜子腾感觉自己被扯进一场血色梦境。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在动,看见剑锋切开血肉,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却完全无法控制。最恐怖的是——他在享受这种杀戮的快感。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剑尖突然调转,直指他自己的心窝!

"铛!"

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突然架住剑锋。叶孤影不知何时爬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挡住这致命一击。老人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独眼却亮得吓人:"臭小子...这是老子的剑...还给我..."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云雷纹上的蓝光突然熄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杜子腾浑身脱力地跪倒,发现自己重新掌控了身体。

贺老七在不远处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叶孤影!你果然还是舍不得这柄魔剑!当年你..."

"闭嘴。"叶孤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腻的纸包——赫然是醉仙楼没吃完的烧鸡。老人用染血的手指撕下鸡腿,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贺老七的笑声戛然而止。

"知道为什么这二十年没人找到我么?"叶孤影嚼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说,"因为你们这些蠢货永远想不到,'一剑惊鸿'会变成个碰瓷骗烧鸡的老无赖。"

他吐出一块鸡骨头,正好砸在贺老七的面具上:"这把破剑确实邪门,但老子发现个秘密——它怕烧鸡味儿。准确说是怕醉仙楼特制的茴香粉。"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惊蛰"剑突然自己往远处滚了半尺,像是要远离那个油纸包。

杜子腾看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贺老七歇斯底里地举起最后七枚丧门钉,"你骗..."

他的话永远停在了喉咙里。因为叶孤影突然暴起,那根啃了一半的鸡腿骨精准地钉进了他的咽喉。

"这次没骗你。"老人喘着粗气倒下,"真的是...醉仙楼特制..."

当杜子腾连滚带爬地接住师父时,发现老人正在笑。不是平时那种油滑的假笑,而是真正开怀的笑容。

"小子...记住了..."叶孤影的气息越来越弱,"真正的江湖...不在剑上...在..."

他的手突然指向杜子腾的怀里。少年摸出一个油纸包——是刚才混乱中下意识揣起来的、最后一块酱牛肉。

叶孤影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三个月后,雁荡山下来了个奇怪的少年。他腰间佩着柄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剑,背后背着个散发茴香味的包袱。

"百草翁前辈!"少年对着药庐大喊,"我师父说您欠他三只烧鸡!"

当须发皆白的老医师冲出来时,少年已经架好烧烤架,正在烤第四只鸡。浓郁的茴香气息中,那柄被油纸包裹的剑在剑鞘里不安分地抖动。

"你师父..."老医师声音发颤。

"死了。"杜子腾翻转着烤鸡,"临终前说您这儿的烧鸡最地道。"他咧嘴一笑,露出和某个老无赖一模一样的狡黠表情:"对了,他说您还欠他'讹死人不偿命剑法'的最后一招。"

后来江湖上多了个传说:雁荡山下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杜神医",治病时总要病人先买只烧鸡。更怪的是,他药箱里永远放着柄用油纸包着的长剑,据说连山贼闻见味儿都会绕道走。

有人问他为什么总带着剑却不用,青年医师总会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不懂,这才是真正的——'讹死人不偿命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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