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越景一把扯开衣襟——他心口的蛊线已变成漆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
“同命锁……开始吃人了。”黎稹抬头,满嘴是血地笑道,“阿兄,我们时间不多了。”
黎稹一见到薛窈,立刻扑过去,整个人往她怀里钻,额头抵在她肩上蹭了蹭,声音软得不像话:“阿姐,我头疼……”
薛窈下意识抬手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她皱眉:“怎么烧成这样?”
黎稹趁机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闷声道:“蛊虫反噬,疼得睡不着……”
话音未落,黎越景冷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疼?刚才在军帐里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黎稹身子一僵,随即抱得更紧,抬头时眼圈微红,可怜兮兮地看着薛窈:“阿姐,阿兄凶我……”
薛窈:“……”
黎越景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扣住黎稹的后衣领,把人从薛窈怀里拎出来:“装什么可怜?蛊虫反噬的是我,你疼什么?”
黎稹被提溜着,双脚离地,却还不忘回头冲薛窈伸手,委屈巴巴:“阿姐救我!阿兄欺负人!”
薛窈扶额,刚要开口,黎越景已经一把将黎稹丢到旁边的软榻上,自己则往薛窈身旁一坐,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占有欲十足。
黎稹见状,立刻捂着心口咳嗽起来,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阿姐……我难受……”
薛窈果然心软,起身想去查看,却被黎越景一把扣住手腕。
“阿窈,”他眯着眼,语气危险,“你信他?”
黎稹见薛窈犹豫,立刻变本加厉,蜷缩在榻上,额角沁出冷汗,唇色苍白:“阿姐……蛊虫在咬我……”
薛窈终究不忍,甩开黎越景的手,快步走过去扶住黎稹:“哪里疼?我看看。”
黎稹趁机靠在她肩上,唇角偷偷翘起,还不忘朝黎越景丢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黎越景眸色一沉,忽然闷哼一声,单手撑住桌角,指节泛白。
薛窈回头,见他脸色煞白,后背的鞭痕又开始渗血,顿时慌了:“黎越景!”
她刚要起身,黎稹却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虚弱道:“阿姐别走……我害怕……”
薛窈左右为难,黎越景却低笑一声,缓缓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漆黑蛊线——它比方才又蔓延了一寸。
“阿窈,”他盯着她,嗓音低哑,“你再不过来看看,蛊虫可就要爬到心头了。”
薛窈僵在原地。
一边是黎稹可怜巴巴地拽着她的袖子,一边是黎越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暗潮汹涌。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把将黎稹按回榻上,冷声道:“你们两个,够了。”
黎稹眨眨眼:“阿姐……”
薛窈不为所动,转头看向黎越景:“你也躺下。”
黎越景挑眉:“嗯?”
“既然同命,那就一起治。”薛窈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面无表情道,“谁再闹,我就扎谁。”
半个时辰后,黎稹和黎越景并排躺在榻上,一个被扎成了刺猬,一个手腕上缠着绷带。
黎稹偷偷伸手,勾住薛窈的指尖,小声道:“阿姐,你偏心,给我多扎了三针。”
薛窈还没说话,黎越景已经冷笑:“活该。”
黎稹立刻委屈:“阿姐你看他!”
薛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忽然俯身,在黎稹额头上弹了一下,又在黎越景心口轻轻一戳。
“再吵,”她微笑,“下次我就把蛊虫挖出来,泡酒。”
两人瞬间安静。
薛窈盯着黎越景,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这同命锁,到底是怎么来的?”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黎稹的脸色忽明忽暗。他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薛窈。
黎越景倒是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着桌案,目光落在黎稹身上,似笑非笑:“怎么,不敢说?”
黎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阿兄。”
薛窈皱眉,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黎稹。”她直接点名。
黎稹肩膀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窈眯起眼,转向黎越景:“你说。”
黎越景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走到黎稹身旁,抬手按在他肩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让黎稹浑身绷紧。
“阿娘当年下的同命锁,原本——”他顿了顿,嗓音低沉,“是给你的。”
薛窈瞳孔骤缩。
十年前,东宫。
薛窈八岁,黎越景十三岁,黎稹五岁。
先皇后病重,弥留之际,将薛窈唤至榻前,亲手喂她喝下一杯茶。
“窈娘,从今往后,你和景儿同命同生,永不分离。”
薛窈懵懂地点头,刚端起茶盏,黎稹却突然从屏风后冲出来,一把抢过杯子,仰头灌了下去。
“阿娘偏心!我也要和阿兄同命!”
先皇后大惊失色,可蛊已入喉,再无法更改。
当晚,黎稹高烧不退,心口浮现血色纹路,而黎越景的后背则凭空多出一道鞭痕,与黎稹的痛感相连。
先皇后临终前,握着黎越景的手,泪如雨下:“景儿,是阿娘对不住你……这同命锁,本是要保你和窈娘一世安稳的……”
薛窈听完,指尖微微发抖。
“所以……本该是我和你同命?”
黎越景垂眸,长睫掩去眼底情绪:“嗯。”
黎稹终于抬起头,眼眶发红:“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只是……”
“只是吃醋。”黎越景淡淡接话,“觉得阿娘偏心,所以抢着喝。”
薛窈闭了闭眼,胸口闷得发疼。
她终于明白,为何舅父这些年对黎稹如此纵容——因为同命锁一旦种下,生死相连,阿兄纵使出了意外也不得不护着这个阴差阳错绑在一起的弟弟。
黎稹突然跪了下来。
“阿姐,对不起……”他声音哽咽,“如果不是我,你和阿兄早就……”
“早就什么?”薛窈打断他,嗓音微哑,“成亲?共掌江山?”
黎稹僵住。
薛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阿稹,你知不知道,同命锁若种在我身上,如今被蛊虫反噬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