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骗婚
1938年冬，叶家糕团店的蒸笼腾起白雾，母亲眯着眼数着媒婆李三娘递来的银元，耳畔的絮叨被热气蒸得模糊：“赵家二少爷...二十担精白米...”她没听清后半句“不过婚期定在大后天...”，只看见女儿静娟攥着抹布的手在发抖。
“娘！这婚书有问题！”振华举着被撕开的庚帖冲进来，浆糊痕迹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母亲却慌忙把银元塞进陶罐：“别乱说！赵家是老字号，李娘子还能骗咱们？”老人耳背，没听见院外马车经过时，车夫压低声音的嗤笑：“王家那浪荡子...又要糟蹋谁家姑娘...”
迎亲前夜，振华翻墙潜入赵家点心行。月光下，账本上根本没有“聘娶叶静娟”的记录，反倒是“王记米行”的印章鲜红刺目。他冒雪奔回家，却见母亲正将糙米倒入和面缸，嘴里念叨着：“二十担米能做多少玫瑰糕啊...”
“是骗婚！王家的人！”振华抓住母亲肩膀，却被狠狠甩开。静娟攥着绣到一半的嫁衣，缠足布在脚踝勒出深痕
：“母亲，赵家并未聘娶姐姐叶静娟，她即将嫁入王记米家。我已亲自探查，媒婆利用您耳背，未将事实明确告知，您受欺骗了。”弟弟振华急切地告诉母亲
“啊！那分明是个火坑啊！静娟绝不能入嫁王家，”
“母亲！我如何是好”
“振华！立刻带你姐跑，”梅青马上反应过来让儿子带女走女儿，
“姐的脚缠着沙布走路不了几步”
“快解下，来不及了”梅青慌手慌脚地解下女儿小脚上的层层沙布
“姐！让我背你跑，来不及了‘振华背起姐姐就向门外冲
刚跑到门口，院门已被撞开，媒婆举着契约冷笑：“叶嫂子，您画押的字据可在这儿呢！”泛黄的纸张上，母亲因不识字按的血红手印刺得人睁不开眼。
叶静娟被压上花轿缓缓经过城隍庙，透过轿帘的缝隙，瞥见了墙上的「贞节牌坊」。抬轿的脚夫边走边低声嘟囔：
「这轿子上个月才抬过李寡妇的遗体，据说她克死了三位丈夫。」在红盖头的遮掩下，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回想起昨夜收到的匿名信件：
「王少爷早已去世，你即将嫁的，不过是一具棺材！」
在旧时传统中，女性的命运往往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们在婚前无权得知即将嫁与的男子究竟是何等样人，如果是白发老翁也只能认了，可叶静娟嫁的却是一具棺材，她越想越害怕，整个花桥内都变的阴森怖恐怖，她在一阵阵恶心与惊恐下昏厥了过去。
「你就是王家的人了，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你想死，王孝盛在阴间等着你去陪他呢。」她在人啊...鬼啊....死的阴森怖惧中苏醒，眼前的看到的真的是棺木和牌位，
叶静娟的喜堂里没有新郎，只有个贴满金箔的牌位。婆母把她的手按在牌位上，檀香熏得贤」的字样，突然想起米行伙计私下说的——那人上个月嫖妓时暴毙，连祖坟都没资格进，静娟不禁恶心地挣脱手中散发着阴气的牌位。
叶静娟的挣扎与抵抗是无用的，祠堂里，静娟被按在“王孝盛”牌位前。
母亲终于看清婚书上被篡改的姓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婆母将烧红的火钳拍在供桌上：
“米都磨成粉了，想退婚？”火光照亮墙角的竹鞭，那是王家惩戒下人的刑具。振华被家丁死死按住，看着姐姐的泪水滴在红盖头上，而母亲颤抖的手......他怪你已没有能力来保护家人，心里也在盘算着以后的事...........他一定要让自已强大起来，有能力保护家人，
。
“王家世代规矩，进门的媳妇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姨太太踩着绣鞋逼近，银指甲划过静娟脸颊，“听说叶家的糕团方子一绝？正好让你给孝盛做供品。”话音未落，静娟突然咬向对方手腕，在尖叫声中挣脱束缚。振华挣断绳索，背起姐姐就往祠堂外冲，却被早有准备的护院拦住。
雪夜的石板路结着薄冰，静娟的小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缠足布松开的瞬间，血渗进绣鞋，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放下我...”她虚弱地捶打弟弟后背，“你和娘快走...”振华咬着牙往城河边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母亲凄厉的哭喊：“别伤我孩子！我去求王家...”
追捕的灯笼渐渐逼近，振华在芦苇荡前被棍棒击中膝盖。静娟摔在结冰的河岸，看着弟弟被拖走时仍在嘶吼：“我要去报官！”冰冷的河水漫过脚踝，婆母的声音混着寒风传来：“报官？你娘按了手印，通共的人来了也没用！”
再醒来时，静娟已躺在王家柴房。铁门吱呀打开，姨太太举着煤油灯冷笑：“听说你弟弟在牢里闹得凶？”灯影里，她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扔在静娟面前——是母亲跪在米行门口的画像，白发上落满雪，手里攥着撕碎的糕团方子。“若不想你娘冻死街头，就乖乖听话，还有你那个弟弟你想让他一直关里面吗？。”
深夜，静娟拖着肿胀的小脚挪到窗边。远处叶家糕团店的灯火明明灭灭，恍惚间又听见儿时的叫卖声。墙角的老鼠啃噬着发霉的糙米，她突然想起出嫁前振华塞给她的油纸包——里面是最后一块没来得及送出的惠山油酥，此刻早已碎成齑粉。而祠堂方向传来的梆子声，正一下下撞在她破碎的心上。
合卺（1938 年 7 月）
七夕节，婆母端来碗「生子汤」，说是用王少爷的衣冠冢土熬的。
汤里浮着几只死苍蝇，静娟捏着鼻子喝到一半，听见院外传来母亲的哭声。
她扒着门缝望去，看见老人跪在青石板上，
昏暗的烛光在屋内摇曳。她的心乱如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少奶奶金贵，怎么能自己开门？」姨太太甩来耳光，金镯子砸在她嘴角。
静娟舔到血味，想起合卺礼那晚，婆母强迫她抱着牌位睡，说「梦见新郎就能怀孕」。她抱着冰冷的木牌，听了一夜老鼠啃噬棺材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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