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父母,早晨五点来钟就把我叫醒。虽然他们对春华的到来心存疑虑,可还是让我认真对待。让我刮脸,换上新衣服,早点去火车站接站,他们到市场去买菜。
起床后,我照照镜子,胡子确实有点长,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人。本来我就比春华大十多岁,如果这个样子去接她,就会显得比她老更多。看来不收拾一下真不行,我找出刮脸刀。
刚刚刮完脸,爸妈就催促我去接站。到了火车站,我在出站口等了很长时间邱月她们乘坐的火车才进站。下车的人不多,我一眼就看见了邱月和春华。她们都穿着风衣,邱月穿的正是我给买的那件。她们每人提着一个纸板箱子,不用说,里面装的肯定是电脑。我对出站口的工作人员说我接的人带的东西很重,我想进到站台里面去接她们。她非常通情达理,把我放了进去。
看见我迎过来,她们放下了手里的纸板箱,春华脸上带着羞涩,低声说:“师兄好!”春华今天的表现与我前几次见到她时完全不一样,那几次她落落大方,今天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天天念叨师兄,今天见面了,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说着邱月把春华推到我面前。
春华红着脸回头看了邱月一眼,然后朝我伸出手来,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也不顾礼节了,紧紧地握了一下。
这时邱月也来到我面前和我握了握手,低声说道:“人给你带来了,以后的戏就要由你自己来唱了。”
“明白。”然后指了指两个纸板箱子问,“这是电脑吧,怎么不托运?”
邱月说:“春华为了让你早日用上电脑,非要带来不可,可是到了火车站,人家说电脑如果不是用原来的包装箱不给托运,我们俩只好带到火车上。”
“让你们受累了。”我提起邱月脚边的纸板箱,然后伸手去提另一个,春华却抢先提了起来。
邱月打趣说:“你师妹心疼你,怕你累着,不让你一个人拿。”
春华红着脸说:“他一个人拿两个,不方便。”
出了火车站,见站前有水果店,邱月说:“我们本来应该在长春给老人买些礼品,可是我们俩没法带,就在这里买吧。”虽然我一再说不用了,可是邱月和春华非要买不可。
她们买完了水果,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到了家门口,爸妈和弟弟一家都迎了出来。我介绍他们认识以后,爸妈把她们让到屋里,然后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位特殊的客人——一位两次差点成为他们的儿媳妇,一位将来可能成为他们的儿媳妇。家里今天一改往日的习惯,早餐不仅有粥、还有妈烙的葱油饼,各种炒菜摆了一桌子。
吃饭时,妈的目光总是不离邱月和春华。我看得出来,妈的目光里带着困惑,也许她无法理解没有成为她儿媳妇的邱月怎么会给我带来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吃过早饭,弟弟和淑娟上班去了,他们都在铁路工作,没有节假日,侄儿天宇找同学玩去了。
春华说:“一路上磕磕碰碰的,不知电脑能不能出问题,装上试一下。”
我把纸板箱打开,把主机和显示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春华说:“这么多电线我不知道怎么连,还是你来吧!以前我只是见过别人用电脑,自己从来没有用过。”
邱月说:“你师妹在单位也算是电脑高手了,以后多跟她学着点儿。”
“就你话多。”春华红着脸来到我身边,拿起一根根连接线,告诉我怎么连接。
邱月在旁边说道:“前两天,你师妹花了不少钱,把电脑升了级,现在这台电脑不仅可以处理文字,还能听歌,看影碟。”
我看看春华,心里非常感激她,但是邱月在旁边,我没有把自己的感激之情用语言表达出来,只能用眼神告诉她。春华似乎领会了我的意思,也含情脉脉地看看我。
电脑连接完了,春华又教我怎样开机,电脑启动以后,她指着桌面上的图标告诉我那些软件都是干什么用的。然后又拿出十多张光盘,说道:“这些光盘,有的是软件,有的是歌碟和影碟,还有几张电子书光盘。电子书光盘里储存了几千种中外名著,你可以放在光驱里用电脑看。”说完她把一张光盘放进光驱里,很快电脑的显示器上就出现了很多书名,春华点了一个图标,马上显示出书的封面。然后她换了一张碟,放了一首歌。
我拿起一张图书光盘看看,无法相信这么一张小小光盘能装得下那么多书。
邱月说道:“你师妹想得多周到。”邱月左一个你师妹,右一个你师妹,好像春华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父母第一次看到电脑,也过来看热闹。爸问:“这东西多少钱?”
“新的要四、五千块钱。”邱月说。
“我买的是单位处理的旧电脑,没花多少钱。”春华说。
试过电脑之后,邱月说:“秋实,你要是没有什么事,马上带我去看病吧,我让颈椎病折磨得实在受不了。”
“你们坐了一夜火车,一定很累,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去吧。”我说。
“我们买的是卧铺,在火车上睡了一夜。”邱月说。
“既然这样,我先打电话问问我那个兄弟在不在家。”我说。然后给嘉祺打电话。昨天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让他今天在诊所等我。
接电话的正是嘉祺,他说:“带你的同学过来吧。”
我又给陆大顺打电话,告诉他我今天有事,上午不能去砖厂了。
陆大顺笑着说:“你是老板,哪有老板向手下员工请假的。”
我问春华:“你是在家休息,还是陪邱月去看病?”
春华说:“我就是陪邱姐来看病的,能不去吗?另外,我第一次到山区来,很想看看山区的风景。”
邱月撇撇嘴说:“小嘴真会说,如果你师兄不在这里,你能陪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看病?”
“人家一片好心,你却当驴肝肺,以后再也不陪你来了。”春华抱怨说。
“以后轻车熟路了,当然用不着和我一起来了。一个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邱月继续和春华开着玩笑。
从我家出来,我对邱月和春华说:“诊所离我家大约有五里路,步行需要二十来分钟,我去找辆出租车。”
“路也不远,就不用坐车了。步行可以看看路两边的风景。”春华说。
“我怎么都可以。”邱月说。
我说:“走大路,虽然平坦,但是远一点;走山路比较近,可山路崎岖。 不过,走山路沿途可以看到很美的风景。”
“我想看风景,还是走山路吧。”春华说。
我看看她们的脚,都没有穿高跟鞋,说道:“原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邱月说:“来之前有人告诉我们,到山区最好别穿高跟鞋,所以我们都换上了平底鞋。”
离开家没走多远,我们就爬上了一道山梁。这座山较高,因为山下修了大路,走山路的人越来越少,山路上已经长出茸茸的绿草。站在山顶,抬头仰望,辽阔而深邃的天空澄澈如洗,白云像蔚蓝色的大海中的点点白帆由东向西缓缓移动。极目远眺,远山连绵起伏。一阵阵山风吹来,把邱月和春华的头发和风衣下摆吹得向后飘起。从侧面看,她们就像两个御风而行的仙女。
这时春华高举起双臂,激动地说:“太美了!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登山。站在山顶,环顾四周,一览众山小,那种感觉太棒了。”
“那你赶紧嫁到山里来吧,天天让你师兄陪你爬山。”邱月总是不失时机地和春华调侃。
“你今天怎么了,总是拿我寻开心,破坏人家的兴致?”春华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邱月说。然后转了话题,“这里除了山风的声音,听不到别的声音,听惯了城市的喧嚣,感觉这里太安静了。”
“我喜欢这种安静,让人神闲气定。”春华说。
“我没说错吧,这里什么都好,你赶紧嫁过来吧。”邱月打趣说。
“人家说正经的。”春华握起拳头,朝邱月的肩上打去。
邱月下意识地躲开了,然后快走几步,对春华说:“我在前边走,不当电灯泡了,你和你师兄在后面说悄悄话,你放心,我决不偷听。”
邱月的话使我进退两难,不知是赶上她好,还是留在后面陪春华好。
春华说:“算了,咱们还是一起走吧。”说完,她也快走几步,赶上邱月,拉住她的手。我也赶上她们,跟在她们后面。
下山的时候,远处悬崖下面一片正在盛开的杜鹃花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春华指着那些花问:“师兄,那是什么花?”
“那是杜鹃花的一种——兴安杜鹃,汉族人叫它映山红,朝鲜族老乡叫它金达莱。”
“太漂亮了!”春华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观看山坡上的花。
这时邱月偷偷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说道:“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我马上领会了邱月的意思,对春华说:“你喜欢,我去给你采一束。”说完,我朝悬崖走去。
春华说:“师兄,不要去采了,太危险!”
我回过头说:“没关系,我从小就经常爬山,比这陡的山坡都不在话下。”说完我继续向上攀登,来到悬崖下面,折了两支开满鲜花的枝条,然后转身往回走。上坡时我并没有觉得怎么费劲,可是下坡时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扶着山石,一步一步地顺着山坡往下移。总算平安地回到邱月和春华身边,我把采来的花每人送一枝。
“谢谢师兄!”说完春华把花放到鼻子上嗅了嗅。
“你师兄为了给你采花,不惜冒生命危险。”邱月说。
“不用你说,我都看到了,我领情。”说完春华看了我一眼。
“一会儿找个瓶子,里面放些水,把这两束花插在里面,有水滋润,花会保持很长时间,拿回家栽到花盆里,也许还能存活。如果活下来了,明年春天可能会开花。”我说。
“真的?”春华问。
“我以前试过,真的活下来了。”我说。“这种杜鹃花有个特点,喜欢开在悬崖峭壁上。”
春华看看手里的花说:“真有个性!生长在那种地方,想采花的人会望而却步。”
“你很像这种杜鹃花,让人望而却步。”邱月说。
“我可没觉得我高不可攀。”说完春华又看了我一眼。
因为邱月在旁边,我不能说什么,只是对她笑笑。
“不过你还算聪明,放下矜持跟我来了。”邱月说。
春华的脸一下红了,又握起拳头要打邱月。邱月躲在了我身后,弄得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站着不动。春华一拳没打着邱月,却打在我身上。这时春华的脸更红了。邱月却哈哈大笑,说:“心疼了吧?”
“不和你说话了,你总没正经的。”春华对邱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