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大丫回到动物园,买了很多菜,做了她最爱吃的东西。那天,大家都很开心。
第二天,我给了她五块钱。“拿着,妈妈没多少钱,不能给你太多。省着点花,但不能让别人瞧不起咱们。别再拿小朋友的钱了!”
大丫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上学走了,我这边准备表演。梁园长过来说:“你昨天请假半天,下午都没有门票收入。”
“不就是没提成吗?”
“工资得扣半天的。”他面无表情。
我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训练,他们的伙食供应,一切还算正常。
大丫的班主任又把电话打到动物园:“姚雨欣在学校打人了。”
我只得又火急火燎赶到学校。
“大丫,你怎么打同学呢?”
“他说我的钱是偷的!”
“她就是偷的。她这么穷,哪来的钱买零食?”周围同学说。
我大声说:“她的钱是我给的!谁说她穷了?”
“你能给多少?她就是偷的!”有一个家长说。
“她偷谁的钱了?你出来,我赔给你。”
老师过来了。“老师,大丫打人是她不对,我道歉,打坏了我赔,如果她真的再次偷钱,我赔,我教育。如果她没偷,你要给我个公道!”
老师显然都不耐烦管大丫了。
“姚雨欣同学家长,没有人说自己的钱被姚雨欣偷了。我只处理她打人的事。”
“那别人造谣我女儿偷钱的事呢?”
“那姚雨欣自己来跟我说,我会处理的。她没有告诉我呀。”
“你怎么不跟老师说,而是要打同学?”大丫那死犟的样子又来了,闭着嘴,一言不发。
“以后有事告老师,不能打同学,听见没有?”
她还是一言不发。
我对她也没办法。
“她打了谁?我让姚雨欣道歉。”我说。
好家伙,站出来五个。
“大丫,道歉!”
她死不开口。
我说:“孩子们,她打你们,我跟你们道歉,对不起了!不过,你们有没有说她偷钱了?”
四个孩子都说没有,其中一个还说:“她就是偷钱了!”
“你说,她偷了谁的钱,偷了多少?”
家长不干了。“别吓着我们孩子。你家孩子打人,你还有理了?”
“我已经道歉了!如果孩子有事,我赔医药费。可是,我的孩子也不能被人污蔑呀!”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怎么买得起奶棒?”
“奶棒是我妈给的钱买的!”大丫突然说。
“大丫,告诉妈妈,奶棒多少钱?”
“八毛钱。”
“你买了多少?”
“两根。”
“我给了她五块钱。区区一块六,她怎么可能会偷?”我对大家说。
“五块钱?去年给的吧,你的五块钱可真能花。”一个家长说。
我忍着怒火说:“什么叫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照你这么说,国家发现小偷,直接枪毙得了,反正会有很多次。你们这是什么话,你们就没有错,错了就不会改吗?她还是个孩子。她打人是不对,但是她也没有无故打人啊。谁丢了钱?她偷了谁的钱?你站出来,我赔!”
没人站出来。
“没人丢钱凭什么污蔑我们家孩子?”我厉声说。
“她没钱买零食。有零食吃肯定就是偷的。”那个孩子嘟囔着说。
我蹲下身,对那个孩子说:“阿姨买得起,并不是只要她有零食吃就一定是偷的。你不要再乱说就还是好孩子,对吧?”
那个孩子的家长一把拉过他,“谁说我们家孩子乱说了?”
“不要吵了。”老师问,“你到底看没看见她偷钱?”
“没有。”
“没有看见就不能说。跟姚雨欣道歉。”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们几个说了没有?”
“说了。”
“说了都道歉。”
我赶紧跟大丫说:“同学们都道歉了,你也道歉呀。”
“你都道歉了我还道什么歉!”大丫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有个地缝,我发誓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对于这样的孩子,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也懒得管她了。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她都是倒数第一。
我呢,吃穿没少她的,学校让交的钱都给了,学校让参加的活动都让她参加了,剩下的,我也管不了。对于老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的告状,我都麻木了。
“姚雨欣家长吗?她一个星期没交作业了。”
“我这就让她写。”
“姚雨欣家长,她连进位加法都不会。”
“我这就教。”
我这么应付着。我能教得了异界的兽,却拿不下人类的崽。
何止人类的崽,人类我统统拿不下。
先是掠夺我家土地的村民。
接着是街容办,房东,邻居,学生和学生家长的嘴。
当然,目前最与我相关的,是动物园这帮人。
“小武,游客说没有新节目,你排练几个新节目。”梁万江说。
“合同里可没说一定要新节目。”
“我给你的待遇不少了,就是让你潜心钻研业务。”
“钻研业务又如何,给我评一级职称?”
他被我噎得说不上话。“小武,观众不买票,你提成也少啊。”
“一张门票两块钱,我提成百分之一,两分钱。一天一百张票我也才两块钱提成,一个月60块,更何况一天也没那么多票。你这门票都没有物价局的批号,钱进了哪,你心里清楚吧。”
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武,你不用说这些,我也是为你好。大家现在是共赢的。”
“排新节目,可以呀,再买几只狗和猴子。我没钱。”
“动物园买呀。”
“你们买是你们的,我训练只挣加班费。”
“你别这么计较好不好。”
“一分钱掰成两瓣花。你不就欺负我是农村人,欺负我没文化,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帮扶,欺负我是个临时工吗?我不靠着计较这几分钱,我早就死了。”
“小武,动物园已经给你很大的福利了,一堆人跑过来跟我说要涨工资,我的压力也很大呀。”
“一堆人可没有自带戏班子来打工吧。我的一只猴子租出去一天,你知道多少钱吗?”
“你要明白情况!这里是北方,没那么大市场!”
“我去南方好了。”
“别动不动就说什么南方南方。去一趟不容易。南方就一定能挣钱?你还有个孩子,稳定点不好吗?”
“我从小就没稳定过,我还怕什么?别总孩子孩子的,她就那样了,次次倒数第一,我能有啥指望?村里又不是没小学,她到哪读都一样。”
“当妈的要为孩子多想想啊。”
“对呀,我想得很多呀。稳定,回村里最稳定。为她挣钱?就去南方。”
“我看你这么多动物怎么带去南方。”
“园长,要不,我把它们留给你。我自己去南方,新买,重新训练好不好?”
“笑话,我不相信你放得下,养了这么多年了。”
“这话从我大园长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罕呐。你自己只要有利益就好,什么孩子,什么养了这么多年的动物,舍不得的感情,怎么,感情就是你们拿捏别人的工具?这么说,越无情越有钱,越讲感情越活该吃亏呗?”
“你说话越来越离谱。”
“我原来能从无到有,现在也能。顺便告诉你一句,这些动物,都好几岁了,也该更新换代了。要不,我留给你们,算违约金,你看如何?你们自己找人训练,一定比我能出新节目。或者,你们动物园以前没有节目,不也运行得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