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噩梦
金丝桃花悄然绽放,金黄色的花蕊上,仿佛带着清晨的露珠。转瞬之间,洁白的露珠突然变成了颗颗血珠,一滴滴从花瓣上滴落。渐渐的,血珠变成了血流,喷溅在她脸上。
不绝于耳的尖叫声,伴随着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姜落葵猛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
姜落葵缓了好一阵,才看清楚,自己刚才盯着的一直都是自己床顶的帷幔,而这时候旁边踏上也传来了南星低沉的呼吸声。
她慢慢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坐起身来才发现天还没有大亮,她慢慢起身下床,这冬季夜晚长,现在大概也到卯时了。
小心翼翼地起床,生怕吵到还在熟睡的南星。
冬天的清晨还刮着风,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还是让落葵缩了缩脖子。
她返回屋子里,给自己拿了一件披风,想着把那些药材从屋子里搬出去,想着今天如果是好天气,可以再晒一晒。
“我已经都搬出去了,昨天晚上下了些雪,外面太冷了,就在屋里待着吧。”
父亲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肩上扛着一捆柴火。
“下雪天,就不要去山上了,等天亮再去。”
落葵等着父亲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冰冷。
“没事儿啊,这么多年不就这样过来的?你娘,你娘去的早,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经常哭着和我要娘亲。”
“爹,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
“你还,做那个噩梦么?”
姜淮山的话还没说完,落葵已经转身去了厨房,他也不知道女儿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女儿长大了,很多事情不愿意和自己这个做爹的说,如果能找个贴心人,能照顾她就好了。
眼看着女儿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大家听说她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大夫,还在衙门里给人家验尸,就都回绝了。他去找过几次媒婆,提出自己哪怕多备些嫁妆也可以,但现在谁都不愿给女儿说媒了。
姜落葵听到父亲最后问自己的问题了,但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当年的事情就像是被烙铁烙在心上一般,是如何都忘不了的。她努力过,想忘记那段记忆,但终究是没有成功。
她知道父亲是想找个人来呵护她,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幸福和一辈子去交给一个陌生人呢?她跟着爷爷从医那么多年,见识过不少悲欢离合。就觉得婚姻就像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自己今后的幸福。
“小姐,这个我来弄吧,你小心切到手。”
南星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这才发现自己又起晚了,小姐果然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发呆,她心急火燎地夺过小姐手里的刀,然后去检查掰着落葵的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不过是切个菜而已,从前你没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我不是什么都在做么?还经常跟着爷爷上山去采药呢。”
姜落葵把手指抽回来,继续切菜。
“小姐,可是你刚才眼睛在看窗外,可手还在切菜,差点切到手你知道么?你真的要把我吓坏了。”
南星很宝贝自家小姐,因为如果不是遇到她,自己恐怕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
“也不能事事都让你操心啊。”
南星走过去,示意落葵把刀给自己。
“那我就一直跟着小姐。”
姜落葵看着南星忙碌的身影沉默了,其实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只不过因为从前营养不良,导致整个人看上去很瘦小,到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
“小姐,早上喝些粟米粥吧。”
柴火跳跃着,映的南星的眼睛亮晶晶的。
“南星,前些天谷家那小子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见他?你们俩吵架了么?”
落葵一直都知道,南星一直喜欢着谷秀才家的独子,但那天他在门口喊了好久,南星就是不肯出去见他,后来还是她出面说南星这两日身子不爽利,让他过几日再来。
“他,他姐姐说你的坏话。”
南星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出这句话来,委屈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说就说吧,现在外面对我的流言蜚语还少么?我其实早就不在乎了。哪怕我一辈子不嫁人也好,爹现在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就在家里给他养老送终,也挺好的。”
“他姐姐不止说你了,还说了夫人。”
南星声如蚊蚋,几乎都不敢看落葵的眼睛,她虽然没有见过夫人,但之前爷爷在病重的时候,总是提起落葵的娘亲,是一个很温婉贤淑的女人,自己的儿子娶了这样好的媳妇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但是好人不长命,她那么年轻的时候就故去了,还一直叮嘱她,尽量不要在小姐面前提到她娘亲。
“她说了什么?”
南星看向落葵,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没说什么,她没说什么,小姐你别这样,我不说了,也不去见他了,再也不会和谷家有任何瓜葛。”
南星赶忙上去抱住落葵,她不该提到夫人,小姐每次听到关于自己娘亲的事情,就会变成这副样子。
“这是怎么啦?南星,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浑话?”
姜淮山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连忙进来查看,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轻轻在南星后背上拍打了几下。
“快去拿半夏麻黄丸。”
南星这才如梦方醒,小姐平时会这样备下有些这样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丸药和着水咽下去之后,落葵慢慢恢复了平静。
“小姐,今天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说了。”
南星用沾了水的手帕轻轻给落葵擦去额间的汗水。
“我没事儿,你怎么哭成这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必顾忌我的。他姐姐已经嫁人了,也不在这儿生活,只要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就好。”
落葵知道南星有多喜欢谷侨南,上次还绣了荷包送给他,她还知道,南星在里面悄悄地放了一截自己的头发,她是和谷侨南有结发之意。如果因为自己搅黄了这婚事,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
“小姐,谁都没有你重要,他姐姐存着这样的心思,难保他没有,如果他都对小姐您有意见,必定不会真心待我。过些日子我就去把东西都要回来,他送给我的,我也都会退还回去的。”
落葵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南星竟然是心思如此透彻之人,她很欣慰,将来南星离开自己,也不会吃亏。
“南星,帮我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去衙门。”
落葵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这么一折腾,现在大约已经到了辰时,她还担心白蔹的伤。虽然曾经看爷爷给别人做过,但自己给人缝合伤口还真是第一回,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好些了么?怎么现在就急着要走啊?不吃点东西?”
姜淮山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却看到女儿穿戴好,南星拿着药箱就要出门。
“爹,我没什么胃口,先去衙门看看,昨天有些事儿没有了了,着实不放心。”
“那就带些干粮吧,你不吃,南星也饿。”
姜淮山站起来,将一些饼包起来,递给南星。
“老爷,那我们先去了。”
“姜姑娘,陶大人现在还没有来。”
府衙门前的衙役看到这么早姜姑娘就急匆匆地赶来,以为她是来找陶修远的。
“钱大人回来了么?”
“还没有。”
衙役如实禀报。
“我去东厢房看看。”
“那属下跟着姜姑娘吧。”
陶修远叮嘱过,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姜落葵。
“不必,我只是去看看病人,你们就不必跟着了。”
东厢房在庭院深处,现在是冬季,树叶都凋零了,昨夜的积雪还有未消融的,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南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小姐,是有人在练剑。”
她们走近一看,果真有一人在舞剑,那身影极其潇洒自如,落葵定睛一看,那人竟然用左手使剑,都有如此力道,周围的风似乎都受到了剑气的影响。
“好。”
两名衙役拍手称好。
“你的伤还没好,停下。”
姜落葵的声音直接打断了白蔹的动作,他赶忙收回剑,还给了一旁的衙役。
“陶大人不是让你们把人看住了?怎么还给他武器?”
两名衙役赶忙向姜落葵行李。
“姜姑娘可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知陶大人,否则我们都要丢了这饭碗。”
“是我忍不住,想要练练手,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从前也总是受伤,但也没有影响过练功,我师父也不让我偷懒,所以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白蔹赶忙为那两名衙役说话。
“我看看你的伤。”
白蔹赶忙把受伤的右手伸到落葵身前。
“你从前怎么样我们不管,现在你不能砸了我家小姐的招牌,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家小姐医术不精呢。还有你们两个,看我小姐到时候不告诉陶大人,治你们一个渎职之罪。”
“姜姑娘。”
两名衙役吓坏了。
“不必吓唬他们,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还有你,你的命是我救的,不许你这样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