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车厢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上午十来点,车厢里有座和没座的人都在打盹,每节车厢就像是一座座正在被运走的垃圾山。
高志明一路上踩着各种大包小包和人的后背,缩着骨头,使出浑身解数,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硬座车厢慢慢挤到了四车的卧铺车厢。
卧铺车厢明显比硬座车厢安静了很多,并且环境也好了不少,高志明刚一进车厢就听见了红姐爽朗的笑声。
红姐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高领白毛衣,浑身散发着一种性感里又带着点土气的纯洁气息,高志明到的时候,两个人正聊着天。
红姐整个身子都快伸到白胖子的床铺上了,而坐在对面床铺的白胖子一边说着什么趣事,一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红姐,脸上的肥肉也随着红姐笑声直抖。
看来两人聊得不错。
高志明从门口走了进来,从背后拍了下红姐的后背,喊了一声:“姐。”
红姐看到高志明进来,一把抓着他的手,把他拉到床铺上坐下,也没给高志明开口的机会,然后热情地跟白胖子介绍:“李哥,这是我弟弟,刚从军校毕业的,就是他看出来那几个江楚人是骗子,然后让我找个理由将你支出来。”
高志明心里虽然对红姐给他安排的新角色挺震惊,但是好歹也跟红姐合作了这么久,两人多少也有了默契。
高志明反应很快,为了彰显出军校毕业生的正义形象,立刻把手掏进了裤子口袋,然后抓出一把钱,摁在白胖子面前的桌子上,说:“李大哥,这是我刚才赢回来的,你看看够不够。”
白胖子急忙伸出小肉手麻利地将桌上的钱抓了过去,然后一张一张的数了数,脸上随即绽放出了笑容,说:“差不多,差不多,剩下的就算了,谢谢小兄弟啊,这帮骗子也太可恶了,套路防不胜防。”
接着白胖子为了表示感谢,还从里面抽了几张硬要塞给高志明。
高志明几番推辞之后,说:“李大哥,你的钱我真的不能要,这是部队上的纪律,不能拿人民的一针一线,我要是拿了的话就对不起我那一身军装了。”
白胖子一听也就不再坚持,把手里的钱又拿了回去,高志明和红姐一起靠在对面的卧铺上看着他数钱。
在捞偏做局中有一个很关键的环节就是要一定要先了解你的目标,然后去推测他下一步的行动,接着你要根据目标的行动决定下一步的剧情,同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的目标相信你。
高志明现在对面前这个姓李的白胖子还没什么了解,不太方便设局,于是悄悄给红姐打了个手势,意思让红姐先套套话,摸摸这个人的底细。
红姐看到高志明的手势,摇了摇头,冲高志明比了个去厕所的手势。
高志明这时候也的确有了一点尿意,于是跟白胖子打了声招呼,然后先起身往厕所走去,红姐过了一会儿也跟了过来。
厕所的窗户没关,呼呼地透着风。高志明拉上窗户,解开裤子开始尿尿,刚尿到一半,厕所就咚咚咚的有人敲门。
“是我。”外面传来红姐的声音。
红姐在外面敲得很急,高志明来不及尿完,就单手给她开了门。
红姐推门进来,见高志明在尿尿,自己掏出一包红梅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撒完尿后,高志明拎着裤子靠在窗户边上,接过红姐递过来的一支红梅烟。
点上烟抽了一口后,高志明问红姐:“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红姐吐出了一口烟,然后说:“你过来之前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接着,红姐简单说了一下这个白胖子的基本情况。
白胖子全名叫李学飞,今年四十五岁,之前是一个卫生纸厂的副厂长。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那个卫生纸厂因为效益不好倒闭了,这个李学飞一下子丢了工作,从一个副厂长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进厂二十多年,半辈子没接触过外面的社会,忽然一下子失业,心里有些接受不了,在家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是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于是又振作起来准备找点事情做。
可是现在这个年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尤其是像李学飞这种,做过副厂长之后,高不成低不就,忙活了一段时间,仍旧是个无业游民,现在经朋友介绍说有个挣钱的机会,打算跟着朋友到南方做点项目。
听完红姐的描述,高志明对李学飞大概有了个了解。
这两年,社会上有很多像李学飞这样的人。工作了半辈子机关算尽,好不容易混了个副厂长的职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能力超群,其实是草包一个,没啥真本事,贪财好色一样不落,有一天忽然丢了工作后,对社会唯一的价值就是上当受骗。
高志明接着又问红姐:“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红姐弹了弹烟灰,说:“这个人其实挺容易对付的,但是没什么价值。以前在发廊那会儿的时候,这样的客人我见过很多。手里还拎着买来的菜就顺路出来找小姐,嫖完了还要跟你砍个价。既没什么钱又很难缠,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的客人。”
从妓女的角度来说,红姐其实说的很客观,但是对于诈骗来说,她说的不全对。
诈骗在挑选目标的时候,往往不会挑最有钱的,而是挑最软弱的,弱点最多的。
像李学飞这种吃喝嫖赌抽一样都抵抗不了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缺陷,是诈骗最优质的对象,这也是他上车之后,高志明和那些江楚人先后盯上他的原因。
只是具体怎么骗,能从这个人身上骗出多少钱,这个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高志明想了想,然后对红姐说:“你负责套话,我负责拿手机,我们到覃州之前速战速决。”
红姐把烟头往坑位里一丢,说:“懂了。”
她拉开厕所的窗户,抖了抖头发,把身上的烟味吹掉,然后打开厕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