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然与他在府衙门口分道扬镳,随后返回位于府城一处僻静巷弄的家常居所。
这是一座毫无显眼特征的宅子,低调地隐匿于市井之中。
屋内,张老汉正独自在厅堂里摆开棋局,自得其乐,见孙女归来,他脸上绽出和蔼的笑容,轻声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张安然应声将手中的婚书平铺于棋盘之上,恰好遮住了黑白交错的棋子。
“他又落榜了,”她简述道,“所以我们直接去官府领了婚书,打算明天就随他回去,之后再补上拜堂之礼。”
“都妥当了?”张老汉闻言,眼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抓起婚书仔细端详。
一番审视后,他面露欣慰之色,连连点头:“我的乖孙女终于有了好归宿。”
张安然在一旁落座,不禁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名落榜了。”
张老头面对此事,着实难以反驳,相处几天,他觉得李铭这孩子相当出色,未来定大有前途,而且,李铭时常展现出的见识,连张老头这个王爷都自愧不如,然而,如此优秀的一个人,考个童生却困难重重,这让张老头也颇感诧异。
张老头微微嗫喏道:“此事的确有些棘手。”心中暗自思忖,为何李铭会一直落榜呢?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这并非无法解决的难题。
“明日我便派人去找知府疏通一番,让他顺利通过府试。”张老头沉吟片刻,又接着说道,“只是后面的院试,恐怕不太好办,毕竟那是朝廷派下来的提督学政负责,不好开后门。”
“算了,先把秀才弄到手,后续之事再从长计议。”
张安然在一旁听得有些无语,忍不住提醒道:“爷爷,这童生试的成绩已然发案,榜单都张贴出去了,现在才想来操作,怕是不太妥当。”
张老头却满不在乎地笑眯眯道:“名字漏了,补上去不就行了,此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足为奇。”
张老头主意已定,说道:“行了,就这么办吧,让他得了功名,你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张安然轻轻一笑,调侃道:“爷爷你对他倒是真好。”
张老头一脸得意:“那当然,他可是我看中的孙女婿。”
张安然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笑了笑,接过张老头看完的婚书。
“明日我得跟着他回家,不能陪着爷爷你了。”张安然略显抱歉地说道。
张老头故意逗她,“啧”了一声,说道:“他他他的,婚书都领了,该改口叫夫君了!”
张安然顿了顿,“夫君”这两个字在她的嘴里绕了一遭,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叫出口。于是,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唤来了下人。
“把婚书收好放进去,再给我简单收拾一些行囊。”张安然吩咐道。
李铭对张家爷孙俩的打算毫不知情,他揣着领婚书后得到的三百文补助,往客栈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赚钱,他打算回去改善下伙食,再慢慢考虑读书科举之事。
回到客栈,大堂里热闹非常,气氛比平日浓郁许多,被录取之人,皆被众人簇拥,满面喜气地听着祝贺。
李铭穿过人群,想回大通铺拿文房四宝。
途经一桌,有人喊住他,是同县一起互保参加府试的四人。
科举考生需身家清白,防作弊,开考前要报祖上三代信息,且五人互保,县试还需村里五户联名担保,还要当地廪生作保举人,如此层层筛选,选出之人基本品性尚佳。
同窗相邀,李铭便坐下。得知两人通过府试,他拱手道贺。
一同落榜者恭维道:“林兄运气真好,首次参加童生试就过两试。”
林肖家境在几人中最优,出门考试带了书童,读的书也多,此次连过两试,即将参加院试,面对恭维,他满脸喜色。
方远也是首次参加,名次虽不及林肖,却也兴奋不已。
另一落榜两次之人则满是憧憬:“院试后,二位就是秀才公了,届时府台大人会设宴招待,学政大人也在。”
“听闻此次监考学政大人刚被委派提督学政一职,麾下无弟子,若好好表现,或能被大人看中收徒。”学政多是京城历练之官,主考官常会在学子中挑有前途者为徒,对家族普通的考生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
方远摇头:“我只会写文章,别的不行,学政大人怕是看不上我,不过林兄自小跟先生学作诗,届时定能大展身手。”
林肖有些得意,又摆手道:“我作诗也不怎么样,学政大人是二榜进士出身,普通诗句入不了他的眼,我得好好琢磨。”
方远也应和:“是呀,得提前准备,说不定能合大人心意。”
两人互相吹捧,仿若院试已稳过。
一旁默默喝茶的李铭,听到话题后心中一动,提前准备在知府宴会上作诗,正合他心意。他本想在酒楼前摆摊,如今看来这摆摊时间可省了。
两人吹捧完,才想起李铭。
李铭虽非年纪最大,但参加童生试次数最多,此次是第四次。
林肖问道:“刚刚看李兄你面带笑容,似乎心情不错,还不知道你此次成绩如何?”
林肖虽然和李铭是互保关系,但他与李铭是不同书院的,因为县试与他互保的同窗没有全部考上,所以他先生给他找了其他书院的人在府试中一起互保,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得知,李铭前面已经考了三次童生试,这次是第四次参加了。
李铭挑眉后老实回答:“又没过。”
众人同情地看着他,没过还能笑得出来?只怕是强颜欢笑。
“这......已经是你第四次参加童生试了,到了明年,就是第五次......”林肖有些讪讪道,“明年你可还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