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能理解共卿对李定国那种莫名的信任。
外来三人此刻已被完全“缴械”了。
共卿的一把弹簧刀,我们人手一根的行山杖,就连尹霜背包里放的一把水果刀,一根伸缩甩棍,都被一股脑儿全交了出去。
弹簧刀,这玩意儿可是管制品,尤其还这么长一把。共卿怎么把它带过检查站的,我不敢往深了想。
不过如此轻易就蔫巴了,这般“以示诚意”,未免也太“乖巧听话”了一些。
共卿没有带包,那把弹簧刀,似乎是随时揣在身上的,之前捡的鹅卵石,应该是上山前丢在汽车里了。
我和尹霜的大小物件,都塞进了背包里,此刻正被苏见山父子看管着。
父子俩都是小心谨慎的人,除了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像“凶器”的东西,其他物件竟然也一个不漏全清查了一遍。
我背包里最多的就是吃食,面包牛奶矿泉水,饮料果脯小瓜子,辣条饼干方便面,都是在马鞍谷街头大开大合那般买的,塞了挺多一包。
当然,比起尹霜,我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尹霜的背包里都有什么,大家不妨随便听听。
雨伞雨衣遮阳帽,耳机手表指南针,毛巾袜子创可贴,防虫防晒气雾剂,中药西药抗菌药,火机手电暖宝宝,望远镜,照相机,充电宝,硫磺粉,纱布,绷带,皮筋……等等等等!最有意思的是,里面还有一捆攀岩专用的绳索。
该说不说,还得是她尹霜,确实是“武装到牙齿了”,上述东西一旦列出来,吃食什么的,那是压根儿摆不上台面了。
尹霜怎么把这老些东西,鼓鼓囊囊塞进背包里的,引起现场许多人的好奇。这其中,也包括我和共卿。
因为苏岚父子刚打开尹霜的背包,里面五花八门的物件,就争先恐后“蹦出来”许多。
等到两人把水果刀、伸缩甩棍和许多“虽然不认识,但可能具备威胁性”的物件挑出来保管之后,父子俩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东西还是那些东西,甚至还被暂扣了几件,但他们却无法将其全部弄到背包里了。
东西最后是尹霜亲自上手装回去的,这个过程很漫长,事情也发生在我们进了村,彻底落户在苏定国家之后。
犹记得,尹霜先是“这样”,再“那样”,接着“如此”,最后“这般”,啊,我也很说不清,总之就相当神奇,像变了一场魔术似的,东西便全放进包里了。
在此之前,也就是现在,正在进村的路上,由于东西不能完全放回去,单凭父子两人,手头上又拿不下,所以苏见山和苏岚就把东西分了旁边人一些,然后他俩再一件一件细细检查起来。
“砖头吗?质感怎的如此?”苏岚掂量着充电宝,一脸复杂。
“这莫不是毒药?”苏见山端详许久之后,差点一把将装了青霉素的玻璃瓶扔掉,幸亏尹霜及时阻止。
“魔镜还是什么?竟能收人魂魄!”好的,手机,壁纸上放的应该是某帅男靓女。
“好精妙的机关,一直在转圈圈!”嗯,当然是手表了。
“小心,暗器!它发光了!好刺眼!”这个嘛,则是手电筒。
“哦哦哦!这个我认识,千里镜!”
“喔唷!喔唷!这是火折子,模样真新奇!”
“这馒头,金黄金黄的,闻着还怪香嘞!有点想吃怎么办?”
没办法,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这些现代物件,有的确实超出苏家院族人的理解范畴了。
当初西洋鬼子自海的另一端飘洋而来,坚船利炮一下子轰在几近腐朽的城关之上,清朝老爷们见鬼一样的神情……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无情碾压……毁灭、压榨……
害,我突地就想到了这些。怪了,脑子里竟还有些愤怒,心头上竟还有些发酸,眼皮子也不听话乱颤起来。
见着这么多稀奇货,一时之间,苏见山父子俩彻底“玩嗨了。”
旁边不少苏家院族人,也凑过去看热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都有。
进村时,所有人都是下马步行的。人与马齐头并进,几乎不分前后。
这群人爱马,也爱草场,更爱这片家园。
他们舍不得踩坏了柔软的草地!马儿肯定也舍不得!
田园犬则摇着尾巴,高昂头颅跟在最后。它们,脚步轻快。
出击时,这群小家伙冲锋在前,归来时,则要垫在最后。
它们是一群卫士!忠诚勇敢的卫士!
“把那个奇怪的火折子,给我也看看!”走在最前面的苏定国,突然对着苏见山父子喊道。
她的眼神同时也望向我们三人,似在询问意见。
共卿摆了摆手,莞尔一笑:“苏族长请随意,不是什么要紧物件。”
苏定国眼睛睁得很大颗,她把打火机拿在手里,好一阵摆弄。
等到她终于靠着某种人类自古就有的使用工具的本能和直觉将打火机调整到正确的位置时……
“嗒!”苏定国将拇指轻轻往下一压。
一簇火苗旺了起来!
它很热。它很漂亮!
看着苏家院人的反应,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挠了一下。我捣了捣共卿,问道:“这个,算不算'开眼看世界'?”
“算的!一定算的!”共卿斩钉截铁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血脉深处咬出来,也像是从脊梁骨中撬出来。
那只是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路边的便宜物件。
苏定国按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指尖试着触摸那一簇赤橙色火苗。
她的眼睛里有光。
火苗在跳动。
像一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