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慕凝烟陷入了混沌的梦境。
血，满地的鲜血，整个慕府哀嚎声，哭喊声响彻慕家上空。
阿父，她最爱的阿父，被她的丈夫一剑穿胸而过。
慕凝烟想要冲过去，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南宫煜拔出染血的长剑，父亲挺拔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的血珠顺着青砖缝隙蜿蜒，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不，不要，阿父！"她喉咙撕裂般疼痛，声音却消散在此起彼伏的惨叫里。
南宫煜缓缓转头，那张曾经她无痴恋的面容之上，此刻覆着寒霜，剑上滴落的血珠砸在她挽纱的裙摆上。
“不要，阿父，阿父。”慕凝烟终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声音穿透了层层迷雾，惊醒了蜷缩在床榻上的女子。
慕凝烟猛地睁开眼，烛火依旧在风中摇曳，案头的茶盏早已凉透，而窗外，早已月明星稀。
“小姐别怕，如霜在这儿……”朦胧间，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如霜焦急的面容，以及她鬓边又一次散落的碎发。
如冰正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眼眶通红，见她醒来，立刻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醒了！”
慕凝烟想要抬手擦去如冰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如霜轻轻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大夫说，小姐是忧心成疾，抑郁气结，需要将养些日子，从今日起，小姐什么都不许管，安心养病，有我们在呢。”
窗外，夜风响起，打在竹叶上发出轻柔的声响。
慕凝烟望着两个丫头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与温暖。
原来，真正的依靠不是华丽的嫁妆，不是显赫的家世，而是这两个始终不离不弃的姐妹。
“如冰，如霜，谢谢你们，幸好，幸好我还有你们。”
慕凝烟眼眸之中展露雾气，原来，她还有亲人，她不孤单。
南宫煜，如果你胆敢伤害如冰如霜，那我慕凝烟必与你不死不休。
“小姐，还有一件事！”如霜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何事？”
如霜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似要开口欲不开口，一旁的如冰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小姐，今日大夫前来诊脉，说小姐你除了抑郁气结之外，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身孕二字出口，慕凝烟不由得惊大了眼睛。
心脏之处，好似被利剑狠狠穿透般痛彻心扉，慕凝烟死死攥住床单，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想到阿父倒下的身躯，想到整个慕府哀嚎之泣，都像只无情的手掌狠狠的揉捏着她的心脏。
如冰颤巍巍开口，眼眶通红：“大夫说，脉相虽弱，但确实是喜脉。只是小姐这些日子滴水未进……”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小姐”
“下去吧。”如霜试图开口，却被如冰一把拉住，冲她摇摇头，拉着她退出房门。
夜吟应觉月光寒，何事秋风悲画扇。
锦字难托云外雁，残妆空对镜中鸾。
曾经海誓成虚梦，旧日山盟化冷烟。
独倚危栏思往事，星河耿耿泪潸。
乌云缓缓聚拢，遮住了微弱的月光，黑暗愈发浓重，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
烛火摇晃，如那心中唯一的光亮飘忽不定。
慕凝烟呆坐于床榻之上，缓缓抚上小腹，隔着层层衣料，仿佛触到了一团温热的迷雾。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这个时候来？”
慕凝烟的指尖微微发颤，那团若有似无的温热，在冰凉的掌心化作一道滚烫的烙痕。
记忆如锋利的刀片，一片片划过心脏——父亲倒在她面前的模样，她永远都不回忘记。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她自嘲地轻笑，泪水却不受控地滚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
若在往日，得知有了孩子，她定会欣喜若狂地扑进南宫煜怀中，幸福的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姓名何为，女孩名曰何如。
可如今，她死心情绝，不在爱他，而慕家满门的冤魂，还在暗夜中徘徊。
“老天爷，你为什么待我如此凉薄，在我决心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之时，你却安排我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生命，这个一辈子都斩不断的纽带。
慕凝烟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腹中的小生命此刻仿佛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焰，既灼痛着她的身体，又灼烧着她的灵魂。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个身体里流着南宫煜血脉的孩子。
这样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宝宝，对不起，原谅我，你的出生，注定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家，与其让你生下来痛苦，不如让你到此为止，希望来生，你能投个好人家。”
再睁眼，殷红的双眼只中只剩那冰冷的绝情。
“如冰如霜……”
“小姐。”如冰如霜应声而入。
“明日一早，去给我抓一副打胎药。”
如冰如霜齐齐跪倒在地，如冰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万万不可呀，大夫说您本就气血亏虚，这胎来势凶险，若是强行打掉.....恐有性命之忧呀。”
她膝行上前，死死攥住慕凝烟的裙摆，“小姐，奴婢知道你痛恨他，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慕凝烟撑起身子，腕间银镯撞在床头发出清响，像是一声冷笑，“南宫煜杀我全家灭我全族，那些人不无辜吗，一想着这孩子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脉我就觉得恶心，他不配我为他孕育子嗣。”
“小姐……”如冰如霜声色颤巍。
“够了，如果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小姐，就照我说的做。”
天微凉，鬓微霜，恩断情绝化成觞。
残月明，轻倚窗，回首往昔心碎伤。
身心俱，泪双行，家破人亡吹断肠。
毁族谱，焚婚书，焚身以火断情缘。
声声悲，琴哀鸣，大梦三生空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