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看法?”回去的路上不管是姬焱还是寤歌都显得极尽沉默,等远离了院子姬焱率先发问。
“红城人为洪水,曾老爷之前的怪异之举,再加上你之前说赵阜可能没死,其实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吧。”寤歌心中有些憋闷,顺手捡起石头就朝远处湖面上扔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直直打了七朵浪花,湖面上的涟漪才停了下来,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黎城河畔。
“先是红城大水,继而太守一家被流寇所杀。是你,你会相信是意外吗?”
寤歌摇了摇头,她自是不信的。
“我们那位君上也不信。”姬焱学着寤歌的样子捡起石子向湖面投去,石子擦过湖面,连续涤荡了两下就默默地沉入了湖底。
他敛了敛脸上的迥意,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之前亦只是怀疑,今日算是彻底确认了。去年冬,有白单旧民恶意炸毁堤坝导致红城洪灾;而后,有原白单流民汇聚黎城致使黎城动乱;再然后,吕嫣然登场解决流民之患,至此,她以此为功在黎城彻底落脚,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被赶出黎城。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错过一环都不行,幕后之人真是一手好谋划啊!!”
“所以你才想今夜夜探公主府,你怀疑吕嫣然和白单人早有勾结。可你怎么确定那幕后之人就是赵阜呢?以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应该不至于再合作吧?”
“我也不确定,我只是怀疑一个人。那人原是我白云书院的同仁,他曾经醉酒后说过一些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寤歌委实好奇,啥话能让姬焱怀疑这人的身份。
“……他说……”姬焱表情有些怪异,“……吕哲狗贼。”
寤歌:“……”
好吧,听到这话是个人都怀疑。
“他叫什么?”寤歌收敛了情绪继续追问。
“任非肆。”
“咦,这名还挺好听的。等等,非肆,肆非,加起来不就是的‘罪’字吗?再加上姓,那不就是‘罪人’的意思吗?”寤歌这人的脑洞还真非比寻常,但有时偏偏又误打误撞了。
名字一事姬焱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此时一想越发毛骨悚然。
如果任非肆真是赵阜,那这么多年他都隐藏在他的身边就显得太可怕了。
另一边寤歌还在顺势捋线索。
“如果你那同僚真是赵阜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显然曾老爷是赵阜的手下,赵阜在你身边多年肯定是对你进行了多方考教,不管是用你丘孜皇族后裔的身份还是用白云书院的安危相威胁,甚至是我的现身都逼得你不得不卷入黎城这大漩涡。
甚至我怀疑,月老庙那时吕嫣然已经和赵阜相勾结了,不然我才不信以她的性情会配合你演那么一出戏。甭管这戏有多狗血、有多不合理,只要将我们汇聚在一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自导自演,那种俯瞰众生的感觉,是我,我也喜欢。”
姬焱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第一次问起了寤歌重回黎城的原因。
“……有人跟我说,钱武的母亲现身黎城,我想去看看她。”
寤歌乜了他一眼有些意有所指,“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钱大娘为她儿子冥婚,我跑去凑热闹,然后被你的手下下了软筋散抓到了月老庙。”提及软筋散时她特意加重读音着重强调了下。
姬焱摸了摸鼻子有些尬色,连忙转移话题,“那估计钱大娘也是被人故意引到黎城的。”
其实话题说到这里一些疑惑也都能解开了,但有件事寤歌还是没想明白。
“所以赵阜一事你主动向吕哲请缨是为了和吕嫣然抗衡,她要对你出手了?”
“早晚的事。”显然姬焱对他们吕家人看得很透。
“吕嫣然这人很疯,”两人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姬焱示意寤歌坐下来,“她如今不动我是因为自以为捏住了我的把柄,等有一天她发现拿捏不住的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到了。”
“那你还这么淡定?”她听得都全身冒冷汗,这人倒好,如果不是她这次逼问估计也什么都不会说。
“因为我已经向兴帝坦白了我是丘孜皇族后裔啊!!”
“什么?”寤歌吓得像个弹簧一样跳起,嗓子也因为太过大声而显得有些破音。
远处的麻雀本在树上觅食,被这么一吼吓得它连忙拖家带口逃命去了。
“淡定淡定,你听我说。”
“淡定个屁,就吕哲那个多疑的性子,指不定此时正在他的小本本上琢磨你的死法了。”
“我这不也没事吗?”姬焱拉了拉她的袖子,见对方横过来的眼神立马转了口锋,“我错了,这次我真错得离大谱了。我就应该等吕嫣然先对我发难。万一呢,万一吕嫣然不忍我这俊俏的皮相变成一滩烂肉,而对我网开一面呢?”
寤歌面上有些破功,但她心中气还没消了,还是梗着个脖子睨着眼睛看他。
“对呀,你就应该主动献身啊!但你骨子里都是坏水,也不知她消不消受得起?”
“那你呢,你消受得起我这坏水不?”姬焱上赶着追问。
寤歌啐了他一口,眼神有些俾倪,“消受不起我就把你骨头打断,再把坏水倒了。”
“你舍得?”姬焱伸手用力,一把将寤歌拉了过来。
寤歌没料到他有此间动作,一时没站稳重心失衡朝前方扑去。
两人还是一站一坐的姿势,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双臂已然撑在姬焱的肩头。
草药味淡了许多,这是寤歌的第一反应。
虽说她之前有主动亲上去,但那天毕竟是晚上,烛光昏暗下她其实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表情。
像今天这么青天白日的,对方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胸口处有怦怦心跳声传来,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心跳过快,主要是姬焱的表情太具有欺骗性了,等她看清对方红透的耳尖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姬焱嘴角含笑。
“没什么,就觉得你还怪可爱的!!”寤歌笑弯了腰。
“可爱?还可爱吗?”姬焱故意在她腰间挠痒痒,寤歌笑得越发前扑后仰起来,两人鼻尖意外相碰,两人一怔又同时摸了摸鼻头。
还好,没歪。
被这么一打岔,寤歌的气也消了,她给姬焱胸口来了一拳,让他继续说。
“对于我们姬家的来历,你不会真以为吕哲不怀疑吧。”姬焱也跟着她说起了兴帝的名讳,“除了我父亲曾是昭王的人让他膈应外,丘孜人的身份亦让他更忌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吕哲对此是深信不疑的。也难怪我父亲临死前会说出那番话了。”
“那你还坦白?”寤歌不解。
“吕哲当初既然愿意留我一命,现如今我向他坦白他自是更不会杀我了。”姬焱目光透过黎水望向皇城方向,“他可能不是个好人,亦不是个好君王,但……他是个合格的君王。在他那个位置,他清楚地知道——谁能为他所用。”
所以,因为蛮族的事她被重新启用;而姬焱亦因为吕嫣然和赵阜的事被委以重任。
“等蛮族和吕嫣然一脉都解决后,下一个被解决掉的就是我俩了吧。”棋子用完后总是容易被踢出局的。
“那也要等他能活到那时再说。”姬焱目光泛冷,“想要他死的人,可比想要他活的人多多了。”
日光不断向西方移动,两人并肩坐在石头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