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母亲的老房子门前，钥匙在手中已经捏出了汗。三个月了，自从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后，我一直没有勇气来整理她的遗物。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却有种奇怪的预感，仿佛推开这扇门就会改变什么。

"程默，你还好吗？"林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我为什么拖延这么久的人。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就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淡淡的薰衣草香，混合着旧书的味道。母亲生前最爱这两样东西。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灰尘在光束中跳舞。

"我们从哪里开始？"林妍轻声问。

"卧室吧，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在那里。"

母亲的卧室保持着原样，床铺整齐，仿佛她只是出门去买菜了。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的老花镜和那本永远读不完的小说。我的喉咙发紧。

"我来看衣柜，你去整理书桌？"林妍建议道。

我点点头，走向那张陪伴母亲多年的红木书桌。抽屉里塞满了各种纸张——水电费账单、购物清单、我的毕业照。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我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母亲的笔迹写着"给小默"。

手指微微发抖，我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照片上是两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拉着手，笑得灿烂。我盯着照片，心跳突然加速。

"林妍，"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过来看一下这个。"

她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照片。"这是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问题是我没有这样的照片，"我指着左边那个男孩，"这确实是我，我记得这件蓝色条纹T恤，是我最喜欢的。但我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更不记得..."

我的手指移向右边那个男孩，他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谁？"林妍皱起眉头。

我翻过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小默和他的双生人，1997年5月"。

"双生人？什么意思？"林妍读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困惑。

我摇摇头，感觉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确信自己没有双胞胎兄弟，母亲也从未提起过。但照片上的另一个男孩，分明就是我。

"也许只是你表弟什么的？"林妍试图解释，"或者是PS的？那时候已经有简单的图片处理技术了。"

"不，"我指着照片的边角，"这是原始照片，看这质感。而且..."我仔细端详那个男孩，"他的耳朵，左耳垂有一颗小痣，我也有。"

林妍凑近看，然后抬头看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程默，你真的不记得这张照片？"

"完全不记得。"我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我需要坐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翻遍了整个房子，想找到更多关于这张照片的线索，但一无所获。临走前，我拿走了照片和母亲的几本日记，希望能找到答案。

回到自己的公寓，我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试图平复混乱的思绪。我的公寓在城东的一栋老楼里，虽然不大但采光很好，是我做自由摄影师后买下的。墙上挂着我最满意的几幅作品，书架上摆满了摄影集。

我翻开母亲的日记，从1997年开始查找。5月份的日记有几页被撕掉了，这很不寻常，母亲有保存一切的习惯。翻到6月，一则简短的记录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天带小默从医院回来。医生说一切正常，但我能感觉到变化。他不再问起那个名字了，也许这样最好。"

那个名字？什么名字？我继续翻阅，在1998年3月找到了另一条线索：

"又梦见他们俩在一起玩。我必须坚强，为了小默。双生人计划必须被忘记。"

我的手开始发抖。双生人计划？这是什么？为什么母亲从未提起？

电话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是个陌生号码。

"喂？"我接起电话。

"程默先生？"一个低沉的男声。

"是我，您是哪位？"

"关于那张照片，"对方直接说道，"你有很多疑问。"

我浑身冰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照片的事？"

"不要相信你的记忆，"那人继续说，"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他在看着你。"

"什么？谁在看着我？"我站起身，环顾四周，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双生人。"电话突然挂断了。

我呆立在原地，冷汗浸湿了后背。这一定是恶作剧，一定是林妍告诉别人的。但林妍不会开这种玩笑。

我决定洗个热水澡冷静一下。浴室里，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但无法驱散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关掉水龙头，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像是脚步声。

"林妍？"我喊道，随即想起她有自己的钥匙，"是你吗？"

没有回答。我迅速擦干身体，穿上浴袍，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门。客厅空无一人，但茶几上的照片不见了。

"谁在那里？"我的声音在颤抖。

厨房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我抄起门边的棒球棍，慢慢向厨房移动。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的血液凝固了。

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冰箱前，正在倒牛奶。他穿着我的睡袍，头发还滴着水，好像刚洗完澡。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

那是我。

完全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只是左耳垂有一颗小痣。

"你终于发现了，"他微笑着说，声音和我一模一样，"我等你很久了，程默。"

棒球棍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我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

"这不可能..."我喃喃道，"你是谁？"

"我是程默，"他向前一步，"和你一样。只是比你更...完整。"

我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他继续靠近，我能闻到自己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母亲以为分开我们是对的，"他说，眼睛死死盯着我，"但她错了。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离我远点！"我终于找回声音，转身冲向大门。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你能逃到哪里去？我们共享一切，包括记忆...很快，你就会想起来的。"

我冲出公寓，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只穿着浴袍和拖鞋。电梯迟迟不来，我转向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往下冲。直到跑出大楼，冷风打在脸上，我才稍微冷静下来。

手机！我需要打电话报警。摸遍浴袍口袋，我才意识到手机落在公寓里了。街对面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我冲进去，借用店里的电话拨通了林妍的号码。

"林妍，是我！"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公寓里有个人...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说他是程默！"

"程默？"林妍的声音充满困惑，"你冷静点，慢慢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小区对面的便利店。林妍，太可怕了，他...他就像我的复制品！"

"我马上过来，你待在那里别动。"她挂断了电话。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煎熬。我坐在便利店窗边，死死盯着公寓大楼的入口，生怕那个"我"会追出来。二十分钟后，林妍的车停在店外。

她一进门，我就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你得相信我，公寓里真的有另一个我！"

林妍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惊讶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我们先离开这里，"她拉着我走向车子，"去我家再说。"

车上，我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的遭遇，但林妍异常沉默。

"你不相信我，是吗？"我终于问道。

"程默..."她犹豫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最近压力太大？自从阿姨去世后，你一直没好好休息..."

"那不是幻觉！"我几乎喊出来，"他就在我面前！他还拿走了那张照片！"

林妍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到她家后，她给我倒了杯热茶，找出一套干净衣服让我换上。

"今晚你先住我这里，"她说，"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我感激地点点头，但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深夜，我躺在客房的床上，无法入睡。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在黑暗中微笑。

凌晨两点，我起身去厨房喝水。经过林妍半掩的卧室门时，我听到她在低声说话。

"...是的，他发现了照片...不，他还没完全想起来...我会看好他的..."

我僵在原地，心跳如鼓。她在和谁通话？关于我？

回到客房，我轻轻锁上门，大脑飞速运转。林妍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表现得如此反常？那个电话里的男人，公寓里的"我"，母亲日记中的"双生人计划"...这一切有什么联系？

窗外，月光惨白。我突然有种可怕的感觉——无论我逃到哪里，那个"我"都会找到我。因为也许，他真的是我的一部分，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一个被分离的灵魂。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凌晨3:33，在这个介于梦境与现实的时间点，我恍惚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而我，明明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