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头的灰墙上,总贴着些泛黄的告示。这一日,却新糊了一张,墨迹未干,写的是「悬壶济世」四字。下面蹲着个穿长衫的人,面前排开三五只粗碗,碗底沉着些黑褐色的渣滓。
「包治痨病。」他咳嗽两声,指甲缝里嵌着药垢,「祖传方子,三文钱一剂。」
人群渐渐围拢。王阿嫂挤在最前头,袖口还沾着灶灰。她上月死了男人,咳血的痨病,临去时攥着她的手说:「别信郎中,都是骗钱的。」可今日她仍摸出铜板——五岁的栓子昨夜发起高热,嘴角渗出血丝来。
那长衫人舀起一勺药渣,混了井水递过去:「热饮,发汗即愈。」
栓子灌下药,当夜浑身滚烫,像块烧红的炭。王阿嫂守到鸡鸣,孩子忽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咕噜」响了两声,便不动了。天蒙蒙亮时,她抱着僵硬的尸身去寻那卖药的,却见灰墙下只余几只空碗,碗底黏着几根枯草茎,原是晒干的马齿苋。
三日后,镇西的乱葬岗添了座小坟。坟旁歪着块木牌,写着「痨病者禁葬此地」,底下却有人新掘了坑,倒进半筐黑渣滓,混着腥臭的药汤。风一吹,渣滓里翻出半片黄纸,正是「悬壶济世」的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