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廷。
走廊里,少女靠墙站着,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
她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左耳挂着一个单边留缨耳坠,白色流苏系在深蓝宝石下方,随着她困倦的脑袋一点一点。
身上的白绸斗篷像是将这个孩子与杂乱的世界隔离开来,淡蓝长发散落肩头,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显圣洁。
门突然打开,发出细微声响。
她猛然惊醒,异色双瞳中透露出无辜。
“你叫什么名字。”
元惜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元惜。你呢?突然打断施法的‘好人’。”
“……”
对于这个全新的外号,艾博表示不能接受。
“你眼睛怎么回事。”艾博问道。
“本来是蓝色的,右眼被什么药剂毁成白的了。”她指指左眼,“和它一样的颜色。”
艾博点头,示意元惜跟他走。
“你当时说,你要留在这里。”
“对。要呆很久。”元惜微微点头。
“境外者想在这里正常生活,很难。”
元惜没有回话,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一路无言。
他们进入一间空荡的会议室,艾博将元惜独自留在这里,不多时带回一盒草莓蛋糕。
元惜看了眼那块草莓蛋糕,“驯服狗的第一步就是投喂。”
艾博愣了下,“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友好。”
面前的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些,不再冷的掉渣。
脑海中回想起忆酒贱兮兮的语气:“来来来,猜猜今年的草莓是酸的还是甜的?我赌酸的!”
“上面要求我处理好你这个小麻烦,所以你能听我的话吗?”
“不能。”
……意料之中。
他叹口气,“总之,先把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我要去这。”元惜指着墙上标着“斯卡姆”三个大字的地方。
艾博有些诧异,“你确定?”
对方点头。
“好。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忆酒说有个叫斯卡拉姆齐的男生很漂亮。”
“忆酒是谁?”
少女低下头,斗篷帽边掩住姣好容颜,“家人。忆酒是家人。”
[我不是你的家人,也不可能成为,你会找到自己的家人,但不是我。]
见元惜不愿多说,艾博岔开话题,想多套些话,对方却不再怎么开口。
将元惜送上车,艾博转身看向在一旁偷看的木衍,收起伪装的和善。
“看够了?有事?”
木衍哈哈笑了笑,“上面找你。”
“嗯。”他转身向门内走去,来到四楼。
褚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显得沉闷。
“进。”
门被推开,褚昭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格外厚重的窗帘拦下透入落地窗的阳光。他懒散地靠着椅背,低头处理文件。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总之,艾博马上就要收养元惜了。
“上面的命令?”木衍问道。
艾博沉默,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终于开口,“帮我跟那兔崽子说一声,解释清楚。就说,顺手给他捡了个妹妹。”
几小时后,斯卡姆。
浮世手中拿着烟斗,倚在门框上,扭头去看窗外灯笼艳丽的光。“鹿玥要是知道你现在的境遇,当初定不会同意你去灯塔。”
“她从来没同意过。”艾博面无表情,像在说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浮世想看出些什么,可他就像一点感情都没有似的。
“……这个小丫头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要我要。”
“那就放你这吧。”
短暂的沉默后,艾博问道,“她现在在哪?”
“想见见?”浮世挑眉,“不知道,可能在公园吧,自己去找。”
艾博走向楼梯,动作迅速。
即将踏下第一级台阶时,浮世叫住他。
“喂,对人孩子好点,要不然就别见。”
回应她的只有皮鞋不断踩在木阶上的声音。
公园广场上,元惜轻轻荡着秋千。不远处,一家三口经过。
“爸爸,为什么别人背着自己老婆走,你就不背妈妈走。”
“好好好,来,妈妈上。”男人蹲下,女人往他背上一趴。小姑娘笑着,激动地绕着爸爸妈妈转圈。
他们渐渐远去,元惜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荡着秋千。
“我也会有父母吗?”元惜曾问过忆酒。
“当然,没有父母就没有你。”忆酒脸上挂着笑,“但不是所以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所有孩子都爱自己的父母。”
元惜以前也以为自己的父母是爱她的。
她想过父母会是什么样子,想过父母为什么要卖掉她。
她想过,会不会父母是被瑞勒骗了,才把她交到这个疯子手里。
直到,瑞勒死前跟她摊牌。
“我就是你的父亲!哈哈哈哈哈哈……惊讶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来着?哦对,你是被我拐来的,告诉你吧,我骗你的!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你!就连你唯一的亲人,也只在乎成为人造神的你。”
……起码,忆酒是在乎我的。对吧?她是在乎我的吧。
元惜猛然回头,手中凝聚出淡蓝风刃。在看清来人后,满是戒备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艾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怎么是这个表情,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元惜却宛如惊弓之鸟般向后退了两步。
“干什么?”元惜问道,手中风刃飞速旋转着。艾博看出,她是真动了杀心。
两天后,审议会开始前。
“我知道你叫什么了,艾博。”
艾博抬头看向她,“我叫什么很重要?”
不知怎的,他从少女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了敌意。
“忆酒说,知道名字才好处理。”
从她语气中的戒备可以确定,这就是赤裸裸的敌视。
元惜任由银盔甲士兵给自己拷上手铐,光明正大放出神识感受法力波动。
不亏是依赖法术的世界,到处都是法术,连一个小物件都不放过。
这个房间并没有成系统的法阵,但每件物品上的法力痕迹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又一个阵法。
没人注意到元惜的动作。看起来,她的能力比这里的人们强大不少,甚至是断层碾压。
在旁人眼中,小巧玲珑的少女低着头,乖巧安静。
实际上,她已经记下了整个审判庭的构造,而神识仍在向外扩展。
审议开始,在这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审议院上方,高台之上,严肃庄重的审判官左方是一位帅气逼人的男子。入口处站着的是艾博,斜后方是木衍,艾博手下的士兵将偌大场所围了一圈。
审判官开始提问。
“姓名?”
元惜意识回拢,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男人。
“元惜。”
“哪里人?”
“不清楚。”
“你来尔利斯的目的是?”
“等人。”
…………
不知多少问题后,审判官抬手示意停止记录。
“所以说,可以把这个东西解开了吧。”元惜摇摇手腕,银色手铐间的铁链哗哗作响。
“当然,这只是个形式。”木衍不顾身旁官员的警告,上前解开所有来缚。“您自由了,小姐。”
元惜揉揉手腕上的红痕,微微点头,“谢谢。”
“那么,既然是由你将她带回来的,日后就由你来负责吧。”坐在审判官身侧的男子开口道。
艾博点头称是,行军礼,毕恭毕敬。
男子起身从侧门离开,艾博向木衍使了个眼色,紧随其后。
“啊~好吧,看来他们把球踢给了我。”木衍努努嘴,小声嘟囔,颇为不满。
“好吧小姐,”他无奈说道,“你住在哪里呢?我会送你回去。”
“科德。”
“哦,好的。”
路上元惜安静的很,气氛沉闷,木衍忍不住开始碎嘴。
“哎,就刚出去那个穿老贵衣服那个,是圣米瑞厄的掌权者,褚昭。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那手段可是一等一的绝。哎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往外传噢!……”
元惜听了一路八挂。很精彩,精彩过了头。
包括但不限于掌权者之间的爱恨纠缠(野史版),圣米瑞厄与利尔维亚贵族间的各种猛料(添油加醋版),由权力分争改编而成的各路狗血剧(声情并茂版)。
看得出,某人的日常生活十分有百分的丰富。
于是乎,元惜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你这么大胆不怕被抓吗?”
“我只是个做文职工作的小垃圾!”木衍回复。
“那么,到站了小姐。”木衍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绅士礼,“很高兴见到你。”
等他抬头,只见少女规规距距行一礼,标准到仿佛每一个角度都精心测量过。
木衍心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这和他得到的信息并不一致。
上面明明说……不,如果上面的信息是错误的,那计划不就……
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掏出手机,解开多重密码汇报信息。
对于木衍探究的目光,元惜并未理会。或者说,她就是要告诉他们:别把我当成什么好控制的家伙。
通行证明在第二天就通过了所有检查,这更是印正了元惜的猜想。
她利用这两天时间收集了不少信息。
尔利斯对境外者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强硬,可对她的处理态度那叫一个好。
历史上为数不多得到通行证明的境外者,最少花费了一年多时间蹲在监牢。
她呢?满打满算才五天,连监狱大门都没见过。
没有通行证明却不用住监牢,可以在审议结束后马上解开束缚。
行政官员嘴都严的很,木衍却是几近全盘托出。
元惜甚至可以从这些狗血故事中理出一个大概的政治走向:
[利尔维亚和斯卡姆虽说是两个独立的国家,却听命于圣米瑞厄。
圣米瑞厄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整个尔利斯。
利尔维亚与斯卡姆的关系并不好,可能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
这是个神明创造的世界,利尔维亚是神明诞生地,圣米瑞厄是神明陨落地。]
嗯……神明啊……
正在记录信息的元惜开始发愣。
她的神明的印象并不好,如果没有神明,她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些。
可这样的话,也就不会遇见阿姐了吧。
这样想着,元惜伸手摸向床头。
没有零食,她摸了个空。
默默收回手,不自觉握住手腕上的银镯子。
阿姐不在了。已经不会有人照顾我了。说什么我会放下,怎么可能。坏人。
脑中回想起阿姐灿烂温和的笑容,她揉着元惜的脑袋,说,[还是这么没长进。]
阿姐,他们想要利用我。
[有什么让你不爽的人,直接改掉他的脑袋]
[可不能让我家阿苑受欺负,我家阿苑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么想着,元惜心情好了不少。却还是默默念叨着:
阿姐,不能随便杀人。
窗外,风打在树叶上沙沙响着,光线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要阴天了。
“元惜?在吗?”这时,门外有人叫她。
“哦,在。”元惜开门,放浮世进来。
“不用不用,我是来给你送分成的。你写的符纸质量要比市面上的好不少,赚了不少呢。我帮你办了张银行卡,你不是有手机了吗,绑定完就能用了。”
“谢谢。”
“行,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不用不好意思的。”
浮世关门离开,小屋内再度安静下来。
回到几天前,元惜刚刚来到斯卡姆时,就是浮世接待的她。
虽然是艾博安排的,但元惜想,艾博肯定没有安排把她安顿下之后的事情。
因为……
“既然都没问题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人生地不熟,要不来姐姐这里看看?顺便吃个饭,好好玩一玩。绝对美味,包你满意!”浮世身穿大红旗袍,毛领绕过胳膊,手中折扇带起微风。
几乎不给元惜拒绝的机会,浮世直接叫了辆车带人去她名下的产业。
再看这没见过世面的元惜,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热闹非凡的尘情馆。
木质建筑是斯卡姆的特色,深色古楼再加上随风飘扬的红绸缎,建筑转折点上挂着散发朦胧光晕的红灯笼。
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啊……
可怜的小孩子局促地缩在大厅角落,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十分僵硬。
男人的、女人的欢笑、嬉戏,乐声与娇笑融为一体。
二楼时不时传来不堪入耳的各式声响,有时甚至能盖过一楼的欢闹。
三楼一般人自然是听不到,可元惜能啊!
更别提这建筑结构是天井式……
声音混杂起来,落入少女耳中,何止一“淫荡”可言!
浮世随意靠着柱子,左手持扇,右手烟斗。烟丝飘渺,她笑意盈盈,打趣道。
“呦,放松啊,姐姐这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如此僵硬做甚~”
之后想起此事,元惜都能打个冷颤。自那以后,她是说什么都要绕开尘情馆所在的那条街了。
话说,这个世界的法术和阿姐教的是一样的。
巧合吗?还是从那时起阿姐就已经准备把我送走了。
…………
元惜总算是受够了褚昭说的“负责”。
她着笔杆,生无可恋写着卷子。虽然她确实没经历过义务教育,可她真的讨厌这些车西。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元惜同学罢课了。
“艾博我现在更讨厌你了。”缩在墙角看小说的元惜发出一声感叹。
“再加一张卷子。”铁面无私·艾博表示。
“为什么我要学这些东西啊!”
“连四则运算都不会,出去不觉得丢人?”
“好啊,高等数学是四则运算?”互看不顺眼的两人日常斗嘴。
其实他们吵架并不讲逻辑,主要是一定得接上话。
看起来元惜很烦艾博,但不得不说,跟艾博斗嘴的时候是她唯数不多有些活力的时候。
但她真的很讨厌这些对她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
“你是个天才。”
元惜被惊得坐起来,瞪圆了眼。“啥?你说啥?我还有幻听这毛病啊?”
“记忆力出众,但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法术理论还有些问题,实际操作却无人能敌。”
艾博思索一番,“当时你没出全力。”
“出全力他们会死。”元惜又缩了回去,漫不经心打了个小哈欠,“你也会死。”
“你的法术是谁教的。”
“忆酒。”
艾博再次问出已经问过一遍的内容。
“忆酒是谁?”
“我阿姐。”元惜抬眼看他,“我一个人的阿姐。”
说起忆酒,元惜就像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一切都是阿姐给的。”她指指耳坠,“阿姐说能转运。”
她抖抖手,“阿姐给我买的银镯,买了四五个,让我换着戴。”
她轻扯胸前的平安锁,“阿姐送的,得有个十多个吧。”
“还有好多衣服,首饰,娃娃,好多好多东西。”她从床底拉出一个特别大的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些仙气飘飘但不算华丽的衣服,很适合她。
“还有。”她从桌子里翻出一盒又一盒宝贝。
“还有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讲究。”那是一个小金葫芦,“里面是朱砂,跟它配套的那个手链跟苗疆的衣服放一起了,阿姐说要随身带着,我不喜欢就没带。”
不多时,刚刚还整洁简单的小屋变得杂乱不堪。
至少在整理物品这一方面,她是个实打实的天才。
元惜背对艾博,哼着小曲收拾东西。
艾博趁机给某人发送消息:计划有变。
然后清咳两声,“炫耀完了吧?来把卷子做了。”
四目相对,元惜眼中的怨怼几乎凝为实质。
“小心我明天就闹出点什么事去蹲大牢。”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蹲大牢也得写。”
“不,我要踩缝纫机去,没空写作业。”
“边踩边写,两不误。”
“阿西!你死!”
此时的艾博并没有想到,这个平日老实的不得了的孩子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8月6日,有人杀穿了斯卡姆的警卫系统。
罪料祸首坐在2.3米高的墙头上,悠闲地荡着小脚。
艾博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你干的。”
“是。”风吹落斗篷上的兜帽,发丝随风飘扬。
“艾博,你一直认为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元惜背对着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她语气淡淡,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疲倦。
“是我太老实了吗,让你产生这种错觉。我不想惹出是非,可好像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你们总以为……”她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真的好讨厌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忆酒说过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法,就是把这些讨厌的家伙们弄死。我不想这么做,可如果你们逼我,我也不介意麻烦一点。”
“你知道多少。”艾博仍旧淡定,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你们都想利用我。褚昭知道我的力量是哪来的,让你把我带回来。再以最快速度把我留下,下一步就是洗脑,控制,利用我巩固自己的地位。你,不,是‘你们’,想利用我摆脱褚照。”
“你很聪明。”
元惜叹口气,我能告诉你这些是你跟褚昭亲口说出来的吗?
他们对元惜的了解还是太少,低估了她的实力,更是不明白忆酒有多怕她被骗。
少女纵身一跃,落到墙后。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声音隔墙传来。“我没打过架,忆酒从来不让我动手,她只教,但不让我动手。所以如果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把人打废了,呃,抱歉。”
“嗯。”
“还有,“元惜摸摸鼻尖,“我没杀人。”
“我知道。”
可怜的元惜同学也没能想到自己的行为间接拯救了某位每天累死累活上班的可怜人。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得跟着我?”好看的小脸拧成一团,心情不佳。
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朝九晚五,艾博连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啊对不起,跑偏了,咳咳。
她躲,他追,他……被打了一顿。
多数时候艾博是抓不到元惜的。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元惜天天出去疯。
不是翻墙逗狗,就是上房看草。
元惜的关注点也奇怪。
四处转悠的孩子,会因草丛中的灯光打在叶子上很好看而停下脚步,呆呆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会因为一朵兰花孤零零的,跟它说上许久的话。
会给淋雨的小猫打伞,你一声我一声“喵”上好一阵子。
有时这场猫鼠游戏进行到一半,艾博就能在某个角落的纸箱里发现一只睡着的小猫猫。
她好像真是一只猫,喜欢找个角落把自己缩进去,很舒服,于是睡着了。
她好像不是他们所以为的样子,她也会温柔,也会无助,也会像个鲜活的人。
她的外壳是为了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才变得坚硬。
有时他看着这个孩子,孩子也看着他。
心底不由升腾起什么直觉,不知是这孩子疏远了世界,还是世界疏远了她。
那天元惜照常乱跑,在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占卜小屋。
推门而入,随着门上风铃叮当一响,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男人从躺椅上惊醒。
他手忙脚乱摸起眼镜带上,“啊你好小姐。抱歉,您来的不是时候。啊当然,没有不欢迎的意思。”
于是当艾博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
“三带一,走。”这是元惜。爽朗的坐姿,洒脱的语调。
“我又赢了。”这是卜乌。浅浅笑着,推了下眼镜。
“再来把,离饭点还早着呢。”她倒是不在意输赢。
卜乌笑着看向艾博,“人来了,你该走了吧。”
艾博默默行礼。
元惜理牌,“一块玩呗,反正回去也没事干。”
不知道元惜当时槛不尴尬,反正艾博是挺尴尬的。
不久前杀穿斯卡姆警卫系统的罪魁祸首和斯卡姆掌权者和和气气坐在一起打牌。
而某人名义上兼实际上的监护人就站在一旁。
不过看样子觉得不对的人只有艾博一个。
另外两人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身份般,和谐的很。
回去的路上,艾博讯问元惜知不知道卜乌是掌权者。
“知道啊,他告诉我了。”
“那你……”话还没说完,便被强行打断。
“卜乌给我占卜了,他说我是月亮呢。”
哦,那就是知道了。艾博回想起卜乌见到他时的笑容,总觉得意味深长。
元惜握着右手手腕上的银镯,回想起卜乌的话。
[有位先人留下一句预言,当月不再需要星空,夜色的幕布将面临重组。我曾以为月亮不会出现,没想到不仅遇到了,还是一轮破碎的圆月。看来这是命运的安排呢,小姐。]
[不可撼动的月亮正在重构,真是不可思异。]
“不能多贪,上面是卜乌。不会不贪,因为上面是卜乌。”她小声念叨着当地官员口中的俗语。
“哇……好奇怪哦。”元惜思索着,“一个个都想利用我做点什么。褚昭为了权力,木衍为了前途,你们为了自由,浮世为了钱财,卜乌为了摆脱‘命运’。”
她戏谑地笑着,“我有这么历害吗?利用就利用,还非要把自己包装成个好人。啧啧,怪不得忆酒说外面的世界又脏又乱。”
当然,元惜只是调侃一下,并没有刚开始那么排斥。
也有可能是因为卜乌并未表现出要对她不利的意图。想法归想法,行动归行动。
后来,元惜常去找卜乌玩。每次找他,人都在睡觉。
“一天到晚都在睡啊,跟忆酒有的一拼。”
“可能忆酒也失眠吧。”
“是吗?怪不得。”她指的是卜乌失眠。
…………
“卜乌,你天天笑不累吗?”
卜乌推推金丝眼镜,“不会,我又没有在假笑。”
“是面具戴久了,分不清了吧。”
“或许吧。”
…………
“为什么要在眼镜上挂个挂件啊,不重吗?”
他像是在回忆,“这个吗?是我一位故友送的。施过法术,不重。她说什么可保一生平安,自己也戴了一个,可惜最后却死于意外。”
“抱歉。”
“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好好的掌权者不当,天天守着一间没人去的占卜店,真是个摸鱼的好办法。”
“祖上传下来的技艺,总不能断了。”
“人们要是知道斯卡姆的掌权者开了没人去的小店,会不会觉得奇怪啊。”
“掌权者有副业很奇怪吗?”
“也是,皇帝能做诗人,掌权者为什么不能做占卜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