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事务处的布告栏前挤满了人。周望京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最新张贴的奖学金名单，胃部一阵绞痛。他的名字不在上面——这不意外，意外的是获奖者的名单。

“看，又是那几个。”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抱怨，“每年都是他们，就像内定好的一样。”

周望京仔细阅读名单：马克·怀特、丽莎·陈、安娜·科尔...七个名字整齐排列。看似普通，但对他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这七个名字与1947年甜品社成员名单完全一致，连顺序都没变。

“不可能这么巧...”他喃喃自语，伸手触碰公告纸。指尖刚接触到纸面，一阵刺痛传来，公告上的墨水突然开始重新排列，形成了另一个名单——这次是手写的，笔迹优雅熟悉。最下方签着“L.C.”和日期：1947.12.23。

周望京猛地缩回手。幻象消失了，公告恢复成普通的打印名单。但身边同学的议论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听说是阿尔卡特教授亲自审核的。”

“有人看到获奖者半夜去她办公室...”

“去年得奖的那个马克，有人说他根本不存在...”

周望京悄悄拍下名单，转身离开。他需要找到其他人——特别是苏雨，她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甜品社活动室空无一人。周望京正打算离开，门后一张便签纸吸引了他的注意：“查档案室。1947年奖学金记录。——S”

档案室位于图书馆最顶层，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周望京正发愁如何进去，转角处遇到了沈墨，她似乎早就在等他。

“陆子明拿到了门卡。”她直接说道，递过一张磁卡，“但他不会亲自来了。”

周望京接过门卡：“他还在生气？”

沈墨推了推眼镜：“不止。他查了更多资料...关于‘周明’的。”她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张照片？”

“当然没有！”周望京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那怎么可能是我？那是1947年...”

“1947年时间声学系唯一的学生。”沈墨打断他，“奇怪的是，那年的课程表上根本没有这个专业。就像...”她斟酌着词句，“就像有人专门为他开设的。”

周望京的掌心突然一阵灼热。他低头看去，那个消失的“307”数字又浮现出来，这次泛着微弱的蓝光。

“档案室。”沈墨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三楼西侧。陆子明说重点看红色标签的盒子。”

档案室比想象中更阴森。高大的金属架排列成迷宫，唯一的照明是几盏昏黄的壁灯。周望京按照标签找到了“1940 - 1949奖学金”的档案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历年获奖名单。

1947年的文件被单独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封口处盖着“机密”的红色印章。周望京小心地拆开，抽出里面的文件——是获奖者照片和个人资料。

第一张就是马克·怀特，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笑容灿烂。照片背面用蓝墨水写着：“时空味觉研究会首任会长，1947.12.24确认死亡。”

第二张是丽莎·陈，亚裔面孔，戴圆框眼镜。背面同样写着死亡日期。周望京的手开始颤抖，继续翻看——安娜·科尔、罗伯特·李...每一张照片背面都标注着同样的死亡日期：1947年圣诞夜。

最后一张照片滑落出来。周望京弯腰去捡，却在看清照片的瞬间僵住了——照片上的人戴着圆框眼镜，穿着老式校服，面容与他分毫不差。背面写着：“周明，时间声学系唯一学生，307号房客。1947.12.24...选择留下。”

“选择...留下？”周望京轻声读出这句话，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确信自己从未拍过这样的照片，但照片中人的站姿、眼镜的款式、甚至领带上的皱褶都如此熟悉，仿佛...是他自己的记忆。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望京迅速将照片塞进口袋，转身看到阿尔卡特教授站在门口。她的灰发今天全部梳到脑后，蓝色挑染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发光。

“周同学。”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未经许可进入档案室是严重违纪行为。”

周望京的掌心灼痛加剧：“教授，我只是...”

“调查奖学金？”阿尔卡特走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还是寻找...这个？”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1947年校刊那篇诽谤文章的原始稿件。

周望京的呼吸变得急促：“您知道些什么？”

阿尔卡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档案架，手指轻抚过一个个标签：“时间很有趣，周同学。它看起来是直线，实则是个...莫比乌斯环。”她突然转向周望京，“有些人注定会一遍遍经历相同的事件，直到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选择？”周望京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阿尔卡特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拯救或牺牲。留下或离开。”她向前一步，“307号房客每次都面临同样的抉择，而每次...”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火警铃打断。档案室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冰冷的水雾从天而降。阿尔卡特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几乎是恼怒的扭曲。

“她在干扰。”阿尔卡特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化，“总是这样...不守规则...”

趁着混乱，周望京冲向门口。经过阿尔卡特身边时，他惊恐地发现教授的瞳孔变成了完全的蓝色，没有眼白和虹膜之分，就像...机器的光学镜头。

走廊上烟雾弥漫，但奇怪的是没有火焰的热度。一只手突然从侧门伸出，将周望京拽进一个小隔间。

是苏雨。她的状态比上次更糟了——现在不仅是右脸，整个右半边身体都呈现出衰老状态，皱纹深深，而左半边依然是少女模样。更骇人的是，她的右手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状，像是正在消失。

“她发现你了。”苏雨的声音沙哑，递给他一条毛巾，“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什么速度？”周望京擦着脸上的水，“苏雨，我刚刚看到了...”

“1947年的你。我知道。”苏雨咳嗽起来，一缕蓝色液体从嘴角渗出，“每次循环都会有一个307号房客。有时候叫周明，有时候叫周望京...细节会变，但核心不变。”

火警铃声停止了。苏雨警觉地看向门口：“我们得走了。满月就在明晚，阿尔卡特会尽全力阻止我们。”

“阻止什么？”

“修正错误的机会。”苏雨拉着他从后门溜出图书馆，“1947年圣诞夜，我们——时空味觉研究会——发现了操纵时间的方法。但实验出错了，导致了...”

她突然停住脚步。陆子明站在小路中央，双臂交叉，脸色阴沉。他身后是推着眼镜的林小满，表情复杂。

“解释清楚。”陆子明直接说道，声音冷硬，“否则我立刻报告校方。”

周望京上前一步：“陆子明，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

“复杂？”陆子明冷笑一声，从背后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从校董会绝密档案里偷出来的。1947年火灾现场的尸检报告。”他打开文件夹，“八具尸体，其中一具的身份从未确认。但有个有趣的细节...”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一段文字：“这具尸体戴着刻有‘LC’字样的项链，指纹与苏雨完全吻合。死亡时间估计是晚上8点左右。”他抬头直视苏雨，“而根据校史记载，火灾发生在午夜。也就是说...”

“有人在火灾前就死了。”林小满轻声补充，“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尸体细胞显示出异常的时间波动痕迹，就像...”

“就像同时处于不同年龄阶段。”陆子明接话，目光锁定苏雨半老半年轻的脸，“就像你现在这样。”

苏雨没有否认。她只是静静站着，任由雨水打在她怪异的面容上：“你们是对的。那具尸体...是我。上一个循环的我。”

陆子明脸色铁青：“所以你是...幽灵？”

“不是幽灵。”苏雨摇头，“是时间悖论的产物。每次循环，我都会尝试修正错误，但每次都会失败，留下一个‘残影’。”她举起半透明的右手，“这个循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稳定剂用完了，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林小满突然上前一步，抓住苏雨的手腕。检测表盘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她的细胞衰老速度正在指数级增长！按照这个速度...”

“满月之夜我就会完全消失。”苏雨平静地说，“或者更早，如果阿尔卡特先找到我。”

陆子明看起来仍在挣扎：“这太荒谬了...时间循环？平行自我？”

“那你解释这个。”周望京掏出那张“周明”的照片，“还有奖学金名单与1947年完全一致的事实。”

陆子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他颓然地靠在树干上：“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找到克莱门特。”苏雨说，“他是关键。”

“那个转学生？”林小满皱眉，“他消失三周了。”

“不。”苏雨摇头，“他只是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点。1947年12月23日。”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克莱门特留下的最后一张纸条：“‘当诽谤开始时，钟声已经倒数。找到打字机。’我们找到了打字机，但忽略了后半句。”

她展开纸条，背面还有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钟楼地下室，满月之夜，带上贝斯和307号房客。”

周望京的掌心突然剧烈灼痛起来。他张开手，那个“307”的数字此刻清晰可见，而且正在有节奏地脉动，如同心跳。

“明晚就是满月。”苏雨看向钟楼，指针依然停在3:07，“最后一次机会。”

远处，一道灰色身影站在雨中观察着他们——阿尔卡特教授的眼睛在暗处闪烁着非人类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