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顺势将珍珠藏入袖中:“海少主高义...咳咳...朕心领了...”
话音未落,云景深的玉箫突然横插进来,精准隔开两人:“陛下病体未愈,少主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箫身泛着森冷寒光,隐约有星纹流动——正是昨夜从她这儿顺走的玉佩同源材质!
海烬翎不退反进,耳鳍危险地张开:“云相这是...嫉妒?”
“本相只是提醒少主——”云景深慢条斯理地转动玉箫,“《四国和约》第三条写明,和亲需双方自愿。”
他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宁繁星耳垂:“陛下,您说是吗?”
宁繁星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两个疯子!
一个当众逼婚,一个暗中胁迫!
她突然“虚弱”地往龙椅一靠:“朕...朕头晕...”
春琴立刻高呼:“快传太医!陛下旧疾复发!”
混乱中,宁繁星“不小心”踢翻香炉,滚烫的香灰全泼在海烬翎衣摆上。鲛绡遇热顿时收缩,勒得少年闷哼一声。
“陛下当心!”云景深“及时”扶住她摇晃的身形,掌心却暗运内力震碎了她袖中珍珠。
细碎的珍珠粉飘散,在晨光中形成一小片蓝色雾霭。
云景深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陛下今日不适,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海烬翎眸色骤冷,银发上的珍珠因怒意微微震颤,正要发作——
“陛下!且慢!”
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
宁繁星抬眸,只见一名身着靛蓝官袍的年轻男子自文官队列中走出。
他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如青竹,腰间悬着一枚素白玉佩,行走时袍角纹丝不动,端的是清风霁月之姿。
——新科状元,萧清晏。
宁繁星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叩,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此人她记得。
殿试那日,原主“病弱”地靠在龙椅上,隔着珠帘瞥见一名寒门学子挥毫泼墨,策论写的是《论吏治十弊》,字字如刀,将朝中积弊剖得鲜血淋漓。
当时云景深就站在她身侧,玉箫在掌心轻敲,似笑非笑地问:“陛下觉得此子如何?”
原主捏着帕子咳嗽:“云相定夺便是……”
而今日,这位本该被“发配”去翰林院修书的状元郎,竟敢在云相宣布退朝时当众截话?
有意思。
萧清晏行至殿中,躬身一礼:“臣,翰林院修撰萧清晏,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如玉石相击,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宁繁星“虚弱”地抬了抬手:“爱卿……咳咳……但说无妨。”
萧清晏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双手呈上:“臣要弹劾户部侍郎郑庸——贪墨赈灾粮款三十万石,勾结商贾哄抬米价,致北疆三郡饿殍遍野!”
“哗——”
满朝哗然!
户部侍郎郑庸脸色瞬间惨白,肥胖的身躯抖如筛糠:“陛、陛下!萧修撰血口喷人!臣冤枉啊!”
他扑通跪下,声泪俱下:“臣为官二十载,两袖清风!这定是有人陷害!”
宁繁星眯了眯眼。
——郑庸,云景深门下走狗,专管钱粮调度。若他贪墨,云相会不知情?
她故意露出茫然之色,转头“求助”般望向云景深:“云相……此事……朕不懂政务,您看?”
云景深玉箫轻转,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郑大人是否清廉,查一查账目便知。”
他这话说得轻巧,却让郑庸如蒙大赦——谁不知道户部账目早被做成铁桶,每一笔“亏空”都有“合理”去向?
萧清晏却忽然冷笑一声:“郑大人,您去年修建的别院‘听雨轩’,用的可是南海金丝楠?”
郑庸心底骇然,瞳孔骤缩:“你……你胡说什么!”
“还有您夫人头上那支累丝嵌宝凤簪——”萧清晏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用的是北疆赈灾银熔铸的官银!”
账册哗啦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郑家近半年的开支,连“某月某日购西域葡萄十斤,耗银八十两”都写得清清楚楚。
铁证如山!
宁繁星差点笑出声。
——好一个萧清晏!连郑庸夫人吃了几斤葡萄都查得到?这哪是状元,分明是做大理寺卿的料!
她故作震惊地掩唇:“这……郑爱卿,你可有解释?”
郑庸紧张地汗如雨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突然指向萧清晏:“陛下!此人暗中调查朝廷命官,居心叵测!说不定是敌国细作!”
“哦?”宁繁星“困惑”地眨眨眼,“那依爱卿之见……”
“应当即刻拿下,严刑拷问!”郑庸面目狰狞。
萧清晏却岿然不动,甚至微微一笑:“郑大人,您腰间那块和田玉佩,是上月从当铺赎回来的吧?”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张当票:“巧了,赎银正好是三十两——和北疆最后一个饿死的难民年龄一样。”
杀人诛心!
宁繁星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好锋利的刀!这萧清晏,她要用定了!
但此刻……
她突然“痛苦”地扶额:“朕……朕头疼……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罢“昏昏沉沉”地起身,春琴连忙搀扶。
群臣面面相觑,云景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萧清晏,玉箫在掌心轻敲三下,似警告,又似欣赏。
海烬翎则抱臂冷笑,蓝眸在萧清晏和宁繁星之间来回扫视,仿佛看穿了什么。
一刻钟后·政事殿
宁繁星已换下朝服,一袭素白常衣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
“陛下。”冬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萧修撰到了。”
“宣。”
殿门轻启,萧清晏稳步而入。太阳透过窗棂,将他清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宁繁星落下一子,头也不抬:“萧爱卿可知,朕为何单独见你?”
萧清晏躬身:“臣愚钝。”
“愚钝?”她忽然轻笑,指尖一弹,棋子“啪”地钉入他脚前地面三寸!
“一个能查到郑庸夫人簪子的人,会愚钝?”
萧清晏垂眸看了眼入石三分的棋子,忽然撩袍跪下:
“臣愿为陛下手中刀。”
宁繁星终于抬眼。
四目相对,她看清了他眼底燃烧的火焰——
那是不属于翰林文官的,孤狼般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