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晏刚走,殿内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松墨香。
宁繁星倚在软榻上,指尖慢条斯理地翻看着郑庸的罪证——账册、当票、甚至还有郑夫人与粮商密会的证词,条理清晰,铁证如山。
“这萧清晏……倒是个妙人。”
她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一个翰林院修撰,竟能挖出户部侍郎这么多阴私?
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此人手段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正思索间,殿门被轻轻叩响。
“陛下,云相求见。”春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宁繁星眸光一闪,故意将证据摊在案几上,懒洋洋道:“宣。”
殿门推开,云景深一袭紫袍踏入,玉箫在指尖轻转,目光扫过案上密信,神色不变:“陛下在看什么?”
明知故问。
宁繁星指尖点了点账册,似笑非笑:“云相来得正好,朕正头疼呢。”
她“虚弱”地揉了揉太阳穴,将证据往他面前一推:“萧爱卿弹劾郑庸贪墨赈灾粮款,证据确凿……云相觉得,该如何处置?”
云景深垂眸扫了一眼,语气平静:“按星月国律法来。”
“哦?”宁繁星挑眉,故意拖长音调,“那依律……郑庸该当何罪?”
云景深抬眸,目光如深潭般幽冷:“贪污数额巨大,满门抄斩。”
——他竟然不保郑庸?!
宁繁星心头一跳,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郑庸可是云景深一手提拔的户部心腹,这些年替他管着钱粮调度,若真按律处死,云景深就不怕他临死前反咬一口?
“云相倒是……大义灭亲?”她轻笑,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打,似试探,似嘲讽。
云景深唇角微勾,玉箫抵在案边,俯身逼近:“陛下希望臣包庇?”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沉水香的冷冽:“还是说……陛下在等臣求情,好抓个把柄?”
被看穿了。
宁繁星睫羽轻颤,面上却不显,反而“柔弱”地往后一靠:“云相说笑了……朕只是不懂政务,怕判重了寒了臣子的心。”
她抬眸,眼尾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既然云相也觉得该杀……那便杀吧。”
说罢,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指尖轻颤着去够案上的朱笔,故意让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手腕,仿佛连执笔的力气都没有。
“云相……”她气若游丝,“朕手抖,这抄家的圣旨……不如你来写?”
——试探到底,看他敢不敢亲手断送自己人的命!
云景深眸光一暗,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冰凉,力道却不容挣脱,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似把脉,又似调情:“陛下这病……倒是来得巧。”
宁繁星心跳微乱,面上却依旧苍白:“云相这是……不愿替朕分忧?”
云景深低笑,忽然接过朱笔,龙飞凤舞地在圣旨上写下“满门抄斩”四字,笔锋凌厉如刀。
“臣,谨遵圣意。”
宁繁星瞳孔微缩。
——他竟真写了?!
她原本以为云景深会找借口推脱,或是暗中保下郑庸,可如今他亲手写下抄家圣旨,反倒让她心生警惕。
有诈。
她眯了眯眼,忽然“虚弱”地咳嗽两声:“云相果然……忠心耿耿。”
云景深将圣旨合上,玉箫轻点她的眉心:“陛下若真觉得臣忠心……”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嗓音低沉如蛊惑:
“今晚子时,摘星楼见。”
说罢,不等她回应,转身离去。紫袍翻飞间,宁繁星瞥见他腰间玉佩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那玉佩上的裂纹,竟和玄阙国师面具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宁繁星攥紧掌心,忽然高声道:“冬画!”
黑影一闪,冬画单膝跪地:“陛下。”
“去告诉郑庸……”她红唇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朕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他肯说实话。”
既然云景深不保他,那这条命……她得好好用!
冬画一走,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宁繁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一场厮杀,今早又应付朝堂风波,饶是她内力深厚,此刻也难免有些倦意。
“就眯一会儿……”
她懒懒地倚在软榻上,随手扯过一件薄毯盖在腰间,闭目养神。窗外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光影。
然而,她才刚合上眼,忽然感觉脸颊一痒——像是有人用羽毛轻轻扫过。
“……”
宁繁星眉头微蹙,下意识抬手去拂,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东西。
鳞片?!
她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蓝眸——海烬翎不知何时竟蹲在榻边,银发垂落,耳鳍微微张开,指尖还捏着一片南海特有的蓝珊瑚叶,方才就是这东西搔得她发痒。
“海、烬、翎!”
宁繁星瞬间清醒,一掌朝他胸口拍去!
海烬翎早有防备,轻笑着后仰避开,却故意没躲彻底,让她这一掌“恰好”撕开了自己的衣襟。精瘦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肌理分明,腰腹处还残留着今早被她用香灰烫出的红痕。
“陛下这么热情?”他眨了眨眼,指尖勾住她一缕青丝,“本少主倒是受宠若惊。”
宁繁星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抽回头发:“海少主,这政事殿可不是你能随便闯的地方!”
“是吗?”
海烬翎浑不在意,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她榻边一坐,手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可本少主记得,星月律法里没写‘鲛人不能进政事殿’啊?”
他歪头,银发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蓝眸里满是狡黠:“要不……陛下现在立一条?”
无赖!
宁繁星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跟一条鱼一般见识。
她抬脚抵住他腰间,不让他再靠近,冷笑道:“少主今日在大殿上闹得还不够?现在又来撒野?”
海烬翎忽然抓住她的脚踝,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罗袜传来:“陛下冤枉,本少主明明是来讨个答复的。”
他俯身逼近,呼吸间带着深海特有的清冽气息:“今日朝堂上,您还没答应我的提亲呢。”
又来了!
宁繁星头疼扶额。
这条鱼怎么就这么执着?她当初随手顺他一颗鲛珠,他倒好,直接赖上她了?
“海少主,”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回脚,“朕若没记错,和亲需两情相悦——你哪只眼睛看出朕心悦于你了?”
海烬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日她“还”给他的鲛珠!
“陛下若无意,为何独独留着本少主的‘沧海泪’?”
他指尖轻点鲛珠,珠身顿时泛起幽蓝光芒,“鲛人族规矩,赠珠即定情,收珠即应允——您可是当众接了的。”
宁繁星一噎。
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