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小姨大惊失色，慌乱地挣脱着向后退去：“你、你、你要干啥？”

奈何黑娃小姨的力气和罗旺财的力气相差太远，黑娃小姨用尽了吃奶的力，还是没能挣脱罗旺财的束缚。

“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喜欢你很久了。”罗旺财不给黑娃小姨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接二连三的在黑娃小姨的嘴上亲了两口。

黑娃小姨慌乱地哭出声来：“翟老二摸过我的脸，你又亲了我的嘴，这叫我今后可咋见人？”

罗旺财这才松了手，貌似诚恳地道歉道：“对不起，我太喜欢你了，一时忍不住。翟老二是你的男朋友吗？”

黑娃小姨的眼泪像破碎的玻璃，稀里哗啦滚落一地。罗旺财则立了个正，高举右手，像个出征的将军慷慨激昂地宣誓：“胡秀兰，你听着，我要和翟老二公平竞争，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一定，一定。”

看着罗旺财滑稽搞笑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泪滴的黑娃小姨竟破涕为笑了。罗旺财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继续追问：“你说说看，摸你的脸和亲你的嘴，哪个更能表明关系的亲密度？”

黑娃小姨幽怨地瞪了罗旺财一眼，啥话也不说，只抿着嘴，迈开腿，头也不回地朝厂区跑去。

实事求是的说，这是黑娃小姨的初吻。

男不露脐女不露皮，男挨女皮遂嫁不移。虽然黑娃小姨对这样的顺口溜嗤之以鼻，但对一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非常传统的女孩子来说，被一个男孩子亲吻绝不是一件小事。

一连好几天，黑娃小姨几乎彻夜不眠。黑娃小姨总感觉自己的嘴角残留着罗旺财的口气。

那是一种复杂的且难以描述的口气。那口气里既好像沁藏着少许香甜的美味又好似散发着消化不良之人排泄的浊物之气。黑娃小姨刻意嘬嘬鼻子，却又嗅不到任何异味了。

黑娃小姨又感觉自己的嘴角有无数的蚂蚁爬过，痒又不痒，痛又不痛。黑娃小姨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想舔掉那种奇怪的感觉，但那样的感觉却有增无减了。

“现在的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黑娃小姨反复思索，最终痛下决心，“嗨，咱就是一个菜籽的命。”

转眼又是数月，禁不住罗旺财软磨硬泡的黑娃小姨怀孕了。剧烈的早孕反应使得黑娃小姨无法继续上班，也彻底暴露了黑娃小姨的秘密。罗旺财定了两张火车票，风风光光地领着黑娃小姨回老家完婚去了。

年关将至，厂里放了假，和黑娃小姨同在深圳打工的那两个姊妹一同回了老家，也连同带回了黑娃小姨的最新消息。

打工期间，黑娃小姨的工资比那两个姊妹的工资略高，这让那两个姊妹有些自卑。今天终于逮到黑娃小姨的短处，那两个姊妹谈起黑娃小姨自是冷嘲热讽。

黑娃小姨怀孕之初已有给黑娃伪爷写信说明情况的打算，但罗旺财担心黑娃伪爷不同意他和黑娃小姨的婚事，便哄骗黑娃小姨说：“现在不能让你爸知道咱俩的事，你爸知道了气下病了咋办？”

有了罗旺财的如此安排，黑娃伪爷收到的黑娃小姨的信自然都是一切平安。

黑娃小姨生了小孩，小孩过完周岁，罗旺财才放心大胆地让黑娃小姨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黑娃伪爷。

水已渠成木已成舟。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愿意的黑娃伪爷又能怎样？惹得宝贝女儿急了，宝贝女儿走上极端怎么办？

其时的河北保定的大街小巷里已遍及大大小小的毛纺厂无数。生了小孩的黑娃小姨出远门不便，便在附近的毛纺厂里找了活干，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黑娃爸妈决定让黑娃、丽娃到河北保定毛纺厂打工的时候，黑娃小姨已开始张罗着给黑娃、丽娃找工作。

黑娃小姨所在的毛纺厂暂无招工计划。黑娃小姨又不愿意让黑娃、丽娃到那些口碑差的小毛纺厂打工。最后，黑娃小姨托了好几个朋友，在距黑娃小姨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名叫润发的大型合资毛纺厂里安排了黑娃、丽娃。

上班第五天，恰逢黑娃十九周岁生日，厂里给黑娃封了一百块红包。黑娃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和丽娃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在大赞合资厂待遇好的同时，黑娃又提议：“我请你逛街吃大餐去。”丽娃应允了。

踩着斑驳的树影，黑娃、丽娃信步而行。一连走过了两条街，黑娃、丽娃终于看到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只有像这样物美价廉的小吃街上的美食才是打工人的最爱。

“是黑娃、丽娃吗？你俩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正左右环顾的黑娃、丽娃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寻声一看，竟然是同在万合电子厂打工的小悦。

两年不见，小悦明显的胖了许多，原本尖溜溜的下巴颏变得又圆又厚。小悦穿着一件浅红色的迎宾服，正站在一个火锅店门口，热情地邀约着来往的行人进店品尝美食。

丽娃说：“我们在润发毛纺厂打工，也刚来没几天。真想不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丽娃原本想说黑娃过生日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小悦怎么会到了河北保定？这话还得从黑娃、丽娃离开万合回老家之后的两年前说起。

小悦的男朋友还是隔三差五的拿小悦练拳头。小悦强烈的想和男友分手，但小悦又从来不敢提‘分手’二字。小悦只希望男朋友有朝一日良心发现，能把自己当个人看待。

小悦在恐惧和幻想的交替变换中又度过了一年。小悦的男朋友不仅没有丝毫变化，打起小悦来还越发的顺手了。绝望中的小悦暗地里谋划着逃离男友的计划。

小悦二姐离婚了，嫁给了河北保定一个火锅店的老板。乡邻之间也传闻着小悦二姐离异再婚的闲言碎语，但小悦二姐婚姻上的真实情况除了小悦一家人之外，外人还真的知之甚少。小悦一不做二不休，偷偷跑到河北保定，投奔了二姐。

小悦拉着黑娃、丽娃一起进到火锅店里，热情地把黑娃、丽娃安排到了雅间。

小悦从桌子上拿起菜谱，递到丽娃面前说：“你俩喜欢吃啥就点啥，别客气，今天免单。”

“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你要不收钱，那就是不让我们今后来你这里吃饭了。”丽娃说笑着，点了一个牛肉火锅和几个配菜。

小悦二姐听说小悦有故友来访，也腾开手来看黑娃、丽娃。小悦二姐安排小悦说：“难得老朋友来一趟，火锅店里的事今天你不用管了，好好陪着黑娃、丽娃叙叙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悦起身上洗手间小解。丽娃喊了一声“等等我”，便快步地追着小悦而去。

走出包间，丽娃拉起小悦的手，急急地问：“你知道宋青书的情况吗？”

自从丽娃离开万合回了老家便彻底的和宋青书失去联系，但丽娃内心对宋青书的执念却不曾消退。今天终于遇到一个可能了解宋青书近况的人，丽娃怎能失去这难得的机会？

“你说那个人渣？”小悦笑起来，“多亏你早两年回老家，要不然，你一定会被那个人渣玩弄得生不如死。”

丽娃回老家之后，宋青书退了租房，依然过着一个花花公子的快活生活。

转眼又是大半年，又有几个爱慕虚荣的女工嘴里骂着宋青书，身体却诚实地投靠了宋青书，但其结果，那几个女工又没有一个人不惨遭宋青书的抛弃。

万合所在的当地政府欲举办一场盛大的展销会。万合电子厂受邀参加。万秋粮非常重视，亲自带着最擅长花言巧语的宋青书一起参展。

展会进入第三天，也是展会的最后一天。大部分参展企业都或多或少的获得了订单。只有部分像万合这样的小企业，由于缺少核心竞争力，还是一无所获。

万秋粮和宋青书心事重重地坐在展厅内。万秋粮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双眼不眨地盯着展厅的大门。宋青书则呆愣着，好似无意识地反复把弄着眼前一盒未拆封的口香糖。

展厅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个提着公文包的满脸胶原蛋白的肥胖女人。万秋粮刚要起身打声招呼。宋青书已快步移到那女人跟前，一句一个姐姐长姐姐短地把那女人迎到展厅内坐下。宋青书端来茶水，又把万合的展品一一展示给那女人。

那女人饶有兴趣地一直听完宋青书的解说才表态说：“我已经走访了几十家电子厂，还没有遇到一家能让我满意的。说实话，大兄弟的二极管、三极管、显像管非常好，不仅质量可靠，价格也很公道，完全符合我们公司的需求。”

那女人年过六十，丧偶两年多，经营着一家年营业额过千万的电视机厂。那女人当场和万合签订了自万合成立以来的最大单合同。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正常的经贸往来，但数月之后，宋青书和万秋粮的行为却让众人目瞪口呆。

宋青书直接跳槽到了那女人的电视机厂，成了那女人的秘书。

对于宋青书的突然离职，万秋粮不仅不恼，还奖励了宋青书一万块钱，同时租了一辆豪车，亲自把宋青书送到了电视机厂。

从那以后，万合如同开挂了一般，即是躺着不动也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产生。

小悦的口气里满是鄙夷。鄙夷万秋粮，鄙夷宋青书，连带着刘红旺也遭了鄙夷。

小悦说：“听说那女老板的胃口大得很，刘红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着万秋粮。”

丽娃喟然长叹，再问小悦离开万合以后万合的人和事。小悦则一问三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