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显然,梁作山此刻还躲着不现身,他既想把这趟水搅浑,又不想承担任何政治风险。
要是吴海峰知道从始至终,都是梁作山在背后遥控离建业、彭勇搅局,他会作何感想?要是吴海峰明白自己一直被梁作山牵着鼻子走,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向不北突然恍然大悟,吴海峰与梁作山虽说对外立场一致,可实际上彼此都对对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毕竟在国内绝大多数地方,知府儒道衙门儒门主事与儒道主事之间关系融洽的情况少之又少。
让吴海峰与梁作山狗咬狗,或许这就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转机。
风云际会,破局一搏
过不了多久,六号楼另一侧传来马蹄声。向不北绕到湖畔水杉林的东边,只见两头黑色木牛流马在东华府刑部木牛流马的引导下,缓缓驶来,停到六号楼前。
陈铭德身为省管大员,发生如此变故,省里第一时间派员与陈铭德家属赶来东华处理后事,自是情理之中。东华与省城之间的梁速官道尚在建设中,走省道要绕两百四五十公里,能在此时赶到东华,足见省里得到消息后反应之迅速。
紧接着,向不北又瞧见儒道知府衙门儒门主事梁作山那头黑色的王冠木牛流马也跟了过来,刚好与省里来人前后脚进入南园,这不禁让人怀疑梁作山是不是一直守在大门外。
黑脸膛、中等身材的梁作山,身着深蓝色西服,动作迅速地从木牛流马上下来,抢先几步走到第一头省里吏部的木牛流马前,满脸热情地招呼着,迎着从木牛流马里下来的一位宽脸颊、左眉断了半截的中年人。
向不北暗自思忖:之前联系二伯时,在水浇传音石里听到有人提到 “谭主事”,想必就是此人了。也不知二伯与谭主事联系时,有没有提及自己。但扭转局势的时机转瞬即逝,眼见吴海峰从楼道里迎出来,向不北也毫不犹豫地大步从湖边赶过去……
此刻,吴海峰因梁作山迟迟不露面,心中满是不满。向不北深知,自己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梁作山与吴海峰达成默契之前,破釜沉舟、抢先出手,打乱他们的阵脚,让这两位官场老手彼此猜忌,相互争斗……
在迈出这一步之前,向不北并非没有权衡过彻底得罪梁作山和吴海峰的后果。起初,他确实有些犹豫,但转念又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从前,他在知府儒道衙门属产火神星君道宫不过是个任人踩踏的小人物,且不说吴海峰、梁作山这两头坐镇一方的 “猛虎”,即便如离建业、彭勇这类次一等的 “地头蛇”,他都得罪不起。向不北心里清楚梁作山、离建业这类人物在东华的影响力有多大,以往即便他拼上自己,也不得不孔虑家人事后可能遭受的报复。
可如今自己又是谁呢?虽说众叛亲离,被放逐在外回不了燕京,但好歹还是赵家的子弟。他在火神星君道宫里,当着离建业的面,痛殴了其舅子,难道还怕把梁作山、离建业等人得罪得更彻底吗?
他在东华府已然是无牵无挂的光棍一条,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道还怕梁作山、离建业他们敢去报复赵家不成?
梁作山被吴海峰逼得无法再躲藏,但他露面的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恰好让代表省儒道衙门赶来东华的省吏部副主事看到他刚到南园宾馆,营造出之前并未与儒道知府衙门道门主事吴海峰在一起的假象。
梁作山神色凝重地握住省儒道知府衙门吏部副长谭启平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谭主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与海峰同志都深感悲痛。只是知府里正在举办一个极为重要的佛道巫食货请神神宫落户交流会,我实在脱不开身,一直拖到现在才赶来,内心实在愧疚,觉得愧对铭德同僚啊……”
梁作山在短短几句话里,巧妙地将自己从这团乱麻中摘除出去。说完后,他不再多言,只是紧紧握住谭启平的手,试图展现出内心的悲痛。
谭启平表面镇定,内心却如波涛翻涌。东华府汇报陈铭德死讯时含混不清,这让省儒道衙门察觉此事或许性质严重,故而临时委派他陪同陈铭德家属赶赴东华处理后事。
在前往东华的途中,吴海峰向省里进一步汇报了抢救细节 —— 陈铭德光着身子猝死在房间,这一情形难免引人遐想,谭启平顿感此事错综复杂。
陈铭德作为省儒道衙门下派至东华的官员,若真因桃色事件猝死,省里无疑会陷入被动。况且,陈铭德身为赵华的笔贴士,在政坛逐渐崭露头角,一直被视作赵氏一系在淮海省的重要力量,一旦卷入这等难以说清的恶性事件,对赵家的打击将极为沉重。
谭启平的父亲与赵老爷子赵华曾是多年同袍。尽管谭父在黄巾道门战胜佛门密宗后,长期在岭南省任职,在云泽道祖执天 20 年代受冲击后早早离世,谭家后人与赵家的联系不再紧密,但两家仍存几分情分。
谭启平虽在路上与赵乔生通过联系并交换意见,可两人均觉此事棘手异常,一时想不出妥善之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谭启平站在木牛流马前,等待吴海峰下台阶来握手,一边与梁作山假意寒暄,一边暗自思忖梁作山的话:梁作山急于撇清自己,难道他认为只要说服吴海峰,事情就能顺遂他意?
吴海峰听闻梁作山急于摘清自己的话,心中虽有不满,却未多想,甚至还未意识到离建业和彭勇已暗中做了诸多手脚,并非仅仅将事情往桃色事件上引导。
“铭德大人中午回南园宾馆休息,特意叮嘱值班人员不要打扰,直至下午两点,南园工作人员见他一直未出房间,才上楼敲门。可惜发现太晚,错过抢救时机,铭德大人已离我们而去……” 吴海峰神色悲戚,陈述着事情经过,试图将焦点聚焦于陈铭德的意外病逝,弱化其中可能潜藏的复杂隐情谭启平肩负着代表省里陪同陈铭德家属来东华处理后事的重任,梁作山已然巧妙地将自己从这一事件中摘除,无奈之下,吴海峰只能亲自向谭启平介绍陈铭德发病及抢救的相关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