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门旧址位于金陵城外三十里的断魂谷。三日前那场追逐后，云惊鸿和白无影循着踪迹来到这里，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地图显示就在这附近。"白无影展开从青玉令中取出的羊皮地图，"但整片山崖毫无缝隙。"

云惊鸿抚摸着岩壁上的苔藓，指尖突然触到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凹痕。他拨开藤蔓，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与青玉令完全吻合。

"找到了！"

青玉令嵌入凹槽的瞬间，岩壁发出沉闷的轰鸣，一道裂缝缓缓扩大，露出黑洞洞的通道。腐朽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草药的苦涩。

白无影点燃火折子："我在外接应，你..."

"一起进去。"云惊鸿打断他，"若我出不来，至少有人知道真相。"

通道向下延伸，壁上刻满诡异的符文。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云惊鸿胸口黑气又开始翻涌，他不得不运功压制。

前方出现微光，二人放轻脚步。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中央石台上绑着昏迷的柳轻烟，四周插着七支血色蜡烛，构成某种阵法。

"轻烟！"云惊鸿刚要冲过去，白无影一把拉住他。

"是血祭阵！"白无影指向地面——柳轻烟身下刻着繁复的血槽，连接到一个青铜鼎，"触动阵法会立刻要她的命。"

云惊鸿握紧断剑："慕容绝！我知道你在这里！"

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却不是慕容绝，而是本该死在古墓中的慕容白！他面色惨白，脖颈处隐约可见缝合痕迹。

"云惊鸿，你终于来了。"慕容白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义父等你多时了。"

"你没死？"白无影柳叶剑出鞘半寸。

"死？"慕容白怪笑，"血刀门下，生死岂是你能理解的？"他侧身让开，"义父只准你一人进去。"

云惊鸿看向白无影，后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云惊鸿深吸一口气，跟随慕容白走向侧面的小洞窟。

洞窟内，慕容绝背对入口而立，面前石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人体经络图，标注着血刀经运行路线。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把经书放在桌上。"

"先放了柳轻烟。"云惊鸿沉声道。

慕容绝转身，云惊鸿这才发现他右臂竟泛着诡异的血红色，皮肤下似有液体流动。"侄儿，你还不明白吗？那丫头是祭品，她的血能激活血刀最后的封印。"

"什么封印？"

慕容绝走向角落的石棺，掀开棺盖。里面躺着一柄通体血红的长刀，刀身被七根银钉贯穿，钉上刻满佛经。

"这才是真正的血刀。"慕容绝眼中闪烁着狂热，"二十年前，你父亲用佛门秘法将它封印，代价是整个慕容家陪葬。"

云惊鸿胸口如遭重击："是你...杀了所有人？"

"不！"慕容绝突然暴怒，"是你父亲！他宁可毁掉祖传神兵也不让我使用！"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狰狞的刀疤，"这一刀本该要我的命，可惜他心软了。"

云惊鸿脑中闪过父亲信中的话——"临终托孤于清风道长"。原来父亲重伤后仍撑着找到师父...

"现在，把经书给我。"慕容绝伸出手，"除非你想看那丫头血溅五步。"

云惊鸿缓缓取出《血刀经》上卷，却没有递过去："告诉我真相。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慕容绝眯起眼睛："清风那老道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我是终南弟子之子。"

"哈哈哈！"慕容绝大笑，"半真半假！你母亲确实是终南派弟子，但你父亲..."他指向石棺旁的一块石碑，"自己看吧。"

碑文记载着二十年前的往事：慕容锋与终南派女弟子柳青霜相恋，生下云惊鸿。为保全妻儿，慕容锋将他们藏在终南山，不料被慕容绝发现...

"柳青霜？"云惊鸿如遭雷击，"那柳轻烟..."

"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慕容绝冷笑，"清风老道倒是会安排，让你们师兄妹相称这么多年。"

云惊鸿浑身发抖，断剑几乎握不住。母亲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柳轻烟是...妹妹？难怪她精通封魔印，那是柳家血脉特有的能力！

"现在，经书。"慕容绝逼近一步。

云惊鸿突然将经书掷向烛台！"轰"的一声，火焰窜起丈高，经书在空中燃烧起来。

"你！"慕容绝飞身去抢，云惊鸿趁机冲向中央石台。慕容白从侧面扑来，被他断剑横扫，拦腰斩断！诡异的是，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黑色黏液渗出。

"云大哥小心！"柳轻烟虚弱地喊道。

云惊鸿斩断绳索，抱起她就跑。刚迈出两步，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血色藤蔓破土而出，缠住他的双腿！

"你以为烧掉经书就有用？"慕容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早已将内容倒背如流！"

洞窟顶部开始滴落血雨，每一滴都在地面腐蚀出青烟。云惊鸿用身体护住柳轻烟，后背顿时灼痛难忍。

"血祭开始！"慕容绝高举血红色右臂，"以柳氏血脉，破佛门封印！"

七支蜡烛同时爆燃，火焰变成妖异的蓝色。柳轻烟突然剧烈抽搐，手腕处凭空出现伤口，鲜血顺着血槽流向青铜鼎！

"不！"云惊鸿拼命挣扎，藤蔓却越缠越紧。眼看柳轻烟面色越来越苍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断剑上！

"以我之血，引刀出鞘！"

这是《血刀经》记载的禁术。刹那间，石棺中的血刀剧烈震动，七根银钉接连崩飞！血刀化作一道红光，直射云惊鸿眉心！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血刀在接触他眉心的瞬间，竟与他体内的黑气融为一体！云惊鸿双眼泛起红光，断剑自动修复，剑身一半清如秋水，一半赤如鲜血。

藤蔓在剑光下灰飞烟灭。云惊鸿轻轻放下柳轻烟，转身面对慕容绝。此刻他脑海中两种记忆交织——幼年在终南山的宁静岁月，以及更早时在血刀门的血腥片段...

"原来如此。"他声音变得低沉，"当年父亲封印血刀时，将一部分刀魂转移到了我体内。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感应血刀，也是为什么你要引我来此。"

慕容绝狂笑："聪明！只有慕容家血脉才能承载刀魂，而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容器！"他血手突伸，直取云惊鸿咽喉，"现在，把刀魂还来！"

云惊鸿举剑相迎。血手与剑锋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洞窟都在颤抖，碎石不断从顶部坠落。

"没用的！"慕容绝攻势如潮，"你虽有刀魂，却不懂运用之法！"

云惊鸿节节败退，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危急关头，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云大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是柳轻烟在念《清心诀》！这口诀云惊鸿从小背诵，此刻听来却别有深意。他福至心灵，一边抵挡慕容绝的进攻，一边默念心诀。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剑身红色部分开始褪去，转为清澈的青色。慕容绝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能净化刀魂？"

"这不是净化。"云惊鸿剑势突变，惊鸿剑法与血刀经招式完美融合，"是平衡。"

"血虹贯日！"

剑光如虹，贯穿慕容绝胸膛！他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血洞："不...这不可能..."

"叔叔。"云惊鸿第一次用这个称呼，"血刀真正的力量不在于饮血，而在于持刀者的心。父亲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慕容绝面容扭曲："胡说！血刀乃天下至凶之物，怎会..."

"因为它本就不是凶物。"云惊鸿指向石碑角落的小字，「血刀本为天外玄铁，铸成时融入铸剑师心血，故能感应持剑者心性。正心持之则正，邪心持之则邪。」

慕容绝突然狂笑："那又如何？血祭已成，血刀终将现世！"他猛地扑向青铜鼎，将剩余血液一饮而尽！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皮肤下血管暴突，如同无数红色蚯蚓在蠕动。"我要让你见识真正的血刀威力！"

云惊鸿抱起昏迷的柳轻烟，冲向洞口。慕容绝变形的手臂横扫而来，眼看就要击中二人，一道白影闪过——白无影的柳叶剑刺入慕容绝眼球！

"走！"白无影大喊，"洞要塌了！"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洞窟，身后传来慕容绝非人的嚎叫。刚跑出数十丈，整座山崖轰然塌陷！

烟尘散去，废墟中爬出一个血人——慕容绝半边身子已经不成人形，却仍活着。"血刀...不灭..."他嘶吼着，"只要世间还有贪嗔痴...血刀就永远..."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慕容绝的头颅飞起，落入深谷。白无影收剑入鞘："废话真多。"

云惊鸿跪在地上，怀中柳轻烟气若游丝。她失血过多，面色白得透明。

"救她..."云惊鸿看向白无影，眼中满是绝望。

白无影摇头："寻常医术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

"《血刀经》记载的换血之法。但施术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引，九死一生。"

云惊鸿毫不犹豫："告诉我方法。"

白无影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竟是《血刀经》上卷！"其实...我偷偷誊抄了一份。"

云惊鸿来不及责备，快速翻阅到救急篇。方法很简单：割开二人手腕，以血引血，同时运转特定心法。

"帮我护法。"云惊鸿划开自己和柳轻烟的手腕，两处伤口相贴。

随着心法运转，云惊鸿感到体内生机源源不断流向柳轻烟。与之相对的，她体内的毒素和淤血则逆流到他体内。剧痛如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但他咬牙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柳轻烟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看到云惊鸿惨白的脸色，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傻子...谁让你..."

云惊鸿想笑，却喷出一口黑血。视线模糊之际，他感到柳轻烟紧紧抱住了他，温热的泪水滴在他脸上。

"别睡...求你别睡..."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还没告诉你...我早就喜欢你了..."

云惊鸿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白无影的惊呼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终南山草庐屋顶。云惊鸿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裹满药布，动弹不得。

"醒了？"白无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昏迷了整整七天。"

"轻烟...？"

"她没事，在隔壁休息。"白无影递来一碗药，"多亏清风道人留下的解毒丹，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你。"

云惊鸿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第三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位是终南派太上长老清微真人。"白无影介绍，"是他带人找到我们的。"

清微真人抚须道："清风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临终前放飞信鸽，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原来清风道人早料到慕容绝会去终南山，提前做了安排。清微真人带弟子赶到时，正好救下奄奄一息的三人。

"血刀...？"

"已重新封印。"清微真人指向窗外，"就在洗剑池底，由十八重阵法镇守。"

云惊鸿如释重负，却又想起一事："慕容绝说...我和轻烟..."

"半真半假。"清微真人叹息，"你们确实同母异父，但柳轻烟并非你亲妹。你母亲柳青霜当年为保护你，将你托付给慕容锋，自己带着刚出生的轻烟隐居。后来慕容绝找到她们..."

云惊鸿闭上眼睛。母亲为保护两个孩子付出了生命，师父为保护他牺牲了自己，而现在...

"经书呢？"

白无影掏出那本手抄本："在这。正本已毁，这是唯一副本。"

云惊鸿接过经书，在清微真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它凑近油灯。

"你确定？"白无影没有阻拦，"这可是武林至宝。"

"正因如此，更不能留。"火苗舔舐纸页，映红云惊鸿坚毅的脸，"血刀之祸，始于贪念。今日我毁去经书，断了后人念想。"

清微真人欣慰地点头："清风没看错人。"

一个月后，终南山举行盛大仪式，正式为云惊鸿平反，并推举他为新任掌门。出乎所有人意料，云惊鸿婉拒了。

"我想先去看看江湖。"他对柳轻烟说，"师父常说，剑客的修为在红尘中才能圆满。"

柳轻烟笑着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白无影在一旁假装咳嗽："咳咳，是不是忘了谁？"

三人相视而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在遥远的深谷底部，一只血红色的手突然动了动，抓住了岩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