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谈心
“姜姑娘,我错了,但是我左手也可以使剑,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虽然不是我的‘舍得’,也不是我惯常使用的手,但依旧可以行云流水。”
白蔹坐在床上,看着落葵在一旁忙活,把准备好的药都拿出来。
“我家小姐一大早就惦记着来看看你的伤,你到好,在这儿舞上剑了,就算你左手会使剑,你身上没有别的伤了?到时候伤口崩裂了,别说是我家小姐给你诊治的,坏我们名声。”
“南星,你去厨房把药煎上。”
姜落葵怕她口无遮拦,再说出什么惹别人不快的话来。
“是,小姐。”
南星听出来了,小姐这是要把自己支走。又觉得自己刚才可能真的是出言无状,于是拿着药材转身出去了。
姜落葵打开缠绕在白蔹手臂上的纱布,那一条疤痕像是蜈蚣一样盘旋在他小臂上。
“我出去保证直说姜姑娘的好,这不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一天不练功就浑身难受,这几天在大牢里可把我憋坏了,看到衙役身上的佩剑,我就想着试一试。姑娘莫怪。”
“白公子,这手臂上可能会留疤。”
“留疤就留疤,如果不是姜姑娘,我昨日恐怕就要送命了。”
“这是分内之事,我对病患向来一视同仁。”
白蔹心中稍安,其实他昨夜里是被一场噩梦给惊醒的,梦里有一间熊熊燃烧的大火,但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热度,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似乎是浸泡在水里的感觉。醒来时,天还没亮,他发现自己竟然将被子都踢了。伸手去找自己的‘舍得’,却发现床边什么都没有。
“姜大夫,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我的‘舍得’?它虽然不值钱,但是从小就陪着我,不是什么名贵宝剑,但我就是舍不得。”
白蔹想到自己自从被打入地牢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佩剑,这佩剑还是师父送给他的,其实就是用惯了的兵刃,它更像是白蔹的精神寄托。
“白公子的佩剑叫‘舍得’?这名字起的好。”
昨日在殓房里,姜落葵看到过这把剑,确实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但却被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很旧了,但却连铁锈都没有,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擦拭。
“是啊,师父刚送我这把剑的时候,就让我起名字,我当时想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名字,还差点叫它肉包子,因为有一次师兄下山去,给我带了几个山下的肉包,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就想着把这人间最好留给我的佩剑。但师父当时和我说,这‘舍’与‘得’,包涵了世间万物,我还问师父有没有包含我的肉包子,师父说‘当然’,后来说的那些我当时也没有明白,但一听这两个字也包含了我最喜欢的美食,就给它起名叫‘舍得’。”
有那么一瞬间,白蔹看到了一抹笑意从姜落葵脸上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看到落葵恢复了那冷静的模样。
白蔹一时之间呆住了,他想让眼前这姑娘多笑笑,虽然她不笑的时候也很美,但又想到下山之前师父对自己的叮嘱。这样的话恐怕会让人家姑娘觉得有轻薄之意,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那白公子说说看,你现在对这‘舍得’的理解?”
“姑娘也别叫我公子了,我也不是什么公子,直接叫我白蔹就好。我就是一孤儿,从小被带上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下山。从前我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但是师父都教过我的。”
“尊师还真是好人。”
姜落葵能感觉的到,这白蔹虽然话多了些,但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和他聊天没有任何不适。
“那可不,我师父师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后来那‘舍得’的意思还是师父慢慢告知我的,这做人啊,必须能‘舍’,而且首先要‘舍’,这个解释就是能放下,可以忍受失去。这个‘得’,就是拥有,但‘舍’在前而‘得’在后。你得付出过,才能拥有。后来我就想啊,人果然是这样的,这‘舍’就是‘得’,有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不经历这一遭,怎么能遇到姑娘你?”
白蔹说完,立马觉得自己失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如果不是受伤中毒,怎么会遇到姑娘这么医术高超的神医。”
落葵没有在意,上好药将纱布又一层层缠了回去。
“你都不让我叫你公子了,你还叫我姜姑娘。”
白蔹松了口气,看来姜落葵并没有因为刚才自己的话而生气。
“这不一样,我是山里来的糙汉,你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姑娘的闺名我如何能直接唤出口?更何况陶大人他们应该和姑娘算是熟识了,都还不能直呼姑娘名字。”
白蔹脸有点红,他其实听到姜落葵的话是觉得恨窝心的,但师父叮嘱过他,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随意叫,姜姑娘是他下山后第一个能聊这么久的异性,他其实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无妨,白公子想怎么叫都行。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我刚才给你搭了脉,你体内的毒现在已经开始蔓延至经脉了,虽然要不了命,但没到毒发时你会浑身无力,而且毒发间隔会越来越短。”
“那是不是还是会死?”
白蔹料到了,但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师兄,师兄也是生死未卜。
“你到时候住愈安堂,我能给你调理。”
“愈安堂是?”
“是我家,我平时看诊也在那里,你不要多想,有无家可归的患者,都可以住在我那儿。”
落葵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现在却是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还惹了一身的官司,还被侍卫寸步不离地守着。”
“其实我刚才看你的功夫,门外那两名衙役奈何不了你,门口的也是,就算现在府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你即使伤了右手,左手也可以轻松了断他们,你从昨天开始,已经放弃了好几次逃跑的机会。”
“姜姑娘,你看得懂?”
白蔹真是要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了,她竟然懂得自己这身功夫。
“汤公子曾经给过我一些话本,我看过一些武功招式,我学不来这些,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自保。”
白蔹想到了昨天她被挟持的时候,那两下子,如果是普通的人,恐怕真的就被她撂倒了,但昨天那些都是高手,都险些着了她的道,但是看她那临危不乱的样子,也是值得佩服的。
“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如果跑了,不就不清白了?我又没犯事儿,如果真有人要污蔑我害我,到时候我再跑也不迟。”
“你放心,钱大人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还算是可以秉公执法的,你不要担心,他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不担心,虽然还没有见到这位郡守大人,但看那位陶大人我就能看得出,而且还得感谢姜姑娘为我寻找有力证据。”
“小姐小姐,钱大人回来了。”
南星手中还拿着一把扇炉火用的扇子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
“那我先去殓房,一会儿咱们堂上见。”
鼓声响,但军售衙门门口却没什么人,平日里如果这样开堂审理,早就有不少百姓来围观了,但因为昨天劫狱的事情,衙役们告知了百姓,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修远啊,我会不会被罢官啊?这官位本来就是来路不正的,我也没什么才学,但是我也没有让紫阳的百姓挨饿不是么?昨天去下面的村镇,我还处理了一起三儿子遗弃老人的案件,那三个龟儿子太不是东西了,老人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抚养长大,现在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了,换来的却是他们的相互推诿。老人反而成了他们的负担。”
钱大人曾经是紫阳的首富,是这里的商业巨擘,因为上一任郡守不作为,他还出资给那些受冤屈的百姓去联名告状,一直告到了京城。上头龙威震怒,就把那狗官给罢免了。钱大人其实是有一颗想要做官的心,看到百姓们拥护,就买了代笔,在科举考试上作弊得到了郡守这一官职,在他的任上,鼓励百姓们经商,提高了商人的地位,让在这黄土地上的绿洲,焕发了新的活力。
皇上知道以后,也没有责罚他,想着他能把这片贫瘠的土地搞活,也就任由他去了。
但现在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钱大人很是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大人不必担心,属下最近接到很多线报,现在圣上也在头疼,因为不止紫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连京畿要地的天牢中也发生劫狱的案子,现在上面暂时还来不及管咱们这里,只要咱们查清楚那劫狱之人到底是谁,圣上一定会对您宽大处理。”
陶修远安慰钱大人。
“这谈何容易啊,连刑部大理寺都破不了的案,你让我来破么?”
没想到,钱大人更加焦虑了。
“大人,现在还有件案子,我们不能冤枉了一个无辜之人。”
“有人受冤屈?快,带上来,本郡守要为他平反。”